第68節(jié)
他要有獨立的情緒,獨立的欲望。
他可以想著心愛的人快樂,卻不能被心愛的人掌控快樂。
鹿蹊的腦海中如同分鏡一般飛快切換著掠回憶里的場景,在五彩斑斕的光點如同璀璨煙花,聚起又炸開——
初見時在雨中打著傘,輕敲他車窗的季空青;
馬場時一身純白,披光而來的季空青;
電影院里眼神晦暗復雜的季空青;
大理石走廊中低低說著年少慕艾的季空青;
被求婚時緊緊攥住他手指語氣急迫的季空青;
結婚照時
鹿蹊驀然睜大了眼睛,大腦cpu試圖處理眼前的場景,但尚在潮水余韻中的四肢卻無法跟上反應。
季空青這次出差去的是很北方的城市,兩邊溫差很大。
比起渾身上下只有一件襯衫的鹿蹊,衣著齊整的季教授顯得十分一絲不茍,端正熨帖。
淺灰色風衣的肩線挺括,金屬色的雙排紐扣表面還沾著自涼夜披月回來,溫差積蓄出的細小水珠。
他在床邊坐下時,風衣打在身后的腰帶結抵在鹿蹊的小腿上,在浮出一層細細密密汗珠的肌膚表面硌出微紅色。
季空青看著鹿蹊的眼神晦暗而危險,喉結一點一點上下滾動,像是在思考要說的話。
未說的話。
握住鹿蹊手腕的掌心炙熱。
身體殘存的觸感變得無比清晰,在季空青指腹一點點摩挲腕骨的折磨里,鹿蹊xiong口的火燒去四肢百骸,也燒起了所有驟起的情緒。
鹿蹊抿著唇,知道今天對他們兩人來說,是最意外、最狼狽,卻也是最恰當?shù)钠拼皺C會。
他反手按下季空青的手腕,阻止了對方折磨人的暗示,啞聲道:“別看了�!�
鹿蹊用腳勾著被子試圖把自己卷進去。
但季教授卻在同時也抓住被子,整個掀到了床底下。
鹿蹊瞪向季空青。
但是濡shi的發(fā)絲和緋紅未褪的眼尾卻顯得不那么有威懾力。
季空青掀了鹿蹊想要藏進去的被子,卻沒繼續(xù)說話,而是對著速寫細細看了又看,甚至還從風衣口袋里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留存,才仔仔細細的疊好畫紙,塞進了手機殼里。
完全不管手機都快塞不回去手機殼的鼓脹。
生怕鹿蹊會搶回去似的。
鹿蹊:“……”
他真服了。
看到季空青的悶騷樣子,鹿蹊就想到這人套他試圖馴服他的行為,那股不滿、不馴卻又自豪的勁兒直沖上腦袋,索性坐起身,改變自己被俯視的角度,大大方方地就這么和季空青面對面。
甚至還抬腿,踩在了季空青的大腿面上。
“行了,藏什么?我又沒說不給你。”
季空青顯然沒想到鹿蹊是這樣的反應,動作十分明顯地一頓。
他盡可能維持鹿蹊手掌交疊的肌膚接觸,試圖緩解情緒阻塞在耳邊掀起的嗡鳴聲,試圖用理智的大腦分析現(xiàn)在最正確的做法。
正確的……
兩人重逢見面的那一次,季空青就知道自己的身體對鹿蹊來說擁有吸引力——當時鹿蹊或許認為自己掩飾的很好,但季空青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鹿蹊的身上,因此他將鹿蹊眼中的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化都看在了眼里。
之后鹿蹊和他說了關于理想型繆斯的事情后,季空青越發(fā)在意自己在鹿蹊面前的外表形象,甚至有意無意展示自己的身體,鹿蹊果然被他所吸引,逐漸縮短著兩人的距離。
可在季空青看來,身體的吸引只是暫時的荷爾蒙沖動,總會有厭倦的時候。
他擔心,一旦真正給了鹿蹊想要的,逐漸的,鹿蹊會覺得生活太過平靜,會厭倦無趣古板的他。
所以為了釣著鹿蹊,季空青寧愿一直忍著不進行到最后一步。
所以季空青婚后看似悶騷又主動,卻一直在用理智經(jīng)營兩人的感情,試圖通過拉扯保持自己對鹿蹊的吸引力。
但鹿蹊要的就是他的不理智。
畢竟季教授現(xiàn)在的聰明理智顯然沒用在正道上。
鹿蹊抬起握著季空青的那只手,裝模作樣地看了看,說:“看出來了吧?我畫的是你的手。”
鹿蹊的眼神大膽而放浪,像是一簇火。
季空青被鹿蹊踩著的大腿肌肉緊繃,聲音沉�。骸拔业拇_從來沒有想過,小蹊會畫……這種東西�!�
“哦,我畫了挺多呢�!甭辊韬苷\實地回答:“不過我最喜歡你的手,也更喜歡那顆痣�!�
說著,鹿蹊湊過去,從季空青的手指骨節(jié)開始,輕吻舔舐到虎口的那顆殷紅小痣。
“知道嗎,你的這顆痣真的很性感。”
一開始做這些的時候,鹿蹊不是沒有害臊別扭的,但真的開了頭之后,不過短短幾秒的適應時間,鹿蹊就開始放飛自我。
“特別澀。”
什么話都敢往外冒了。
季空青有些不適應地微微皺眉,握著鹿蹊的手指卻越發(fā)用力:“你怎么……”
“我怎么?”鹿蹊不扭捏也不掙扎,甚至往上提了下襯衫下擺,順著季空青的話反問,然后了然,“哦,季教授想說我怎么那么浪?”
“其實之前我就想說了�!�
“我們兩個,到底是誰比較純啊?”
鹿蹊隔著互聯(lián)網(wǎng)的時候,什么saohua都說得出來。
結婚后,一是面對正經(jīng)矜持的季教授面前難免收著,其次是以前身邊也的確沒有關系親密到能面對面說這種浪話的存在,人在邁出第一步的時候,總會有點猶豫。
但現(xiàn)在,季空青都覺得他又純又好拿捏,試圖馴服掌控他了,他還裝乖個什么勁兒。
他本來就不乖。
甚至,鹿蹊越說越覺得暢快,宛如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好的壞的,全部傾瀉而出。
就像是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脫離家庭乖巧人設,叛逆出國去學藝術時的自由。
現(xiàn)在,他就像是褪去了所有的偽裝和條條框框的束縛,完全舒展的,自由地站在季空青的面前。
大方的,坦然的,主動的。
“季教授,我知道的花樣比你腦子里的下流多得多,”鹿蹊的手指卷著季空青的發(fā)絲,乖巧的貓眼輕輕一眨,“有的是你掌控不了的東西�!�
“相信我,咱們的生活絕對不可能用無趣乏味來形容�!�
一個數(shù)位板上畫過的姿勢可以出一本習題冊的澀圖畫師,怎么可能會真的在這方面扭捏。
鹿蹊挖掘出了季空青深埋在克制下的另一面,同時也被季空青開發(fā)釋放出了真實坦誠的自己。
“季教授,你得謙遜一點,承認在這方面是我比較厲害。”
“這樣的話,我或許會愿意多教你一點東西,讓你……更了解我。”
鹿蹊終于明白為什么季空青在床上喜歡說那種粗暴又直白的下流話了。
在面對季空青的時候,他說起這種毫無遮掩的saohua時,那種快感甚至超過肌膚相親的觸感。
尤其是在看到禁欲者露出不可抑制的沖動,卻又硬生生克制忍耐的表情時,鹿蹊心里的惡劣就開始瘋狂跳動。
他突然就明白了季空青欺負他時的快樂。
并且迅速沉迷,享受其中。
大人就該是惡劣的。
反觀季空青。
從昨天下午的微信對話開始,他就隱隱覺得有什么脫離了掌控,而現(xiàn)在,事情的發(fā)展就像是——
他原本以為自己即將馴服擁有一匹漂亮但有一點小脾氣的白馬,結果就在即將要成功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這其實是匹最為桀驁不馴的烈馬,不僅把他從身上甩了下來,還得意又戲謔地在他的身邊走來走去。
用搖晃的馬尾巴不停挑釁撩撥他。
白色的純完全是套在身上的保護色。
季空青覺得詫異,仔細想來卻又并不那么意外。
他從以前就知道鹿蹊不是像外表那么乖巧的性格,重逢后,也從鹿蹊變化里感覺到了鹿蹊的叛逆。
可即使如此,卻還是在兩人的相處中,因為鹿蹊那張過于乖巧的臉、親密互動中的生疏青澀,將鹿蹊套進了單純乖巧的刻板印象里。
是他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