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看什么,”他冷淡疏遠,高高在上,“你既然戴著沉悅珠,我便不會讓你凍死在這里�!�
南山沉默良久,問:“我如果說其實仙人伯伯還給了我其他的珠串,你會再給我一件衣裳嗎?”
靈曄:“……”
靈曄沒有回答,只是用“你在說什么蠢話”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南山也不覺得失望,樂悠悠裹緊了他的外衣,凜冽的風雪中,花果的香甜氣息愈發(fā)明顯。
“你用了什么熏香,怎么會這么好聞?”她沒話找話。
重回八步遠外靜坐的靈曄隔著雪幕看了她一眼:“沒用熏香�!�
“可你衣服香香甜甜的�!蹦仙秸f著,又嗅了幾下。
看著她冒犯的動作,靈曄蹙起眉頭:“你……”
“嗯?”南山歪頭。
靈曄:“算了�!比缢�,沒規(guī)沒矩的凡人丫頭而已。
“……你不會在心里偷偷罵我吧?”南山懷疑。
“是,”靈曄面無表情,“不高興就把衣服還回來�!�
“我不,凍死你�!蹦仙嚼浜�。
靈曄也不理她了,只是靜靜觀察天上的云層變化。
木易湖的結(jié)界特殊,只有身處結(jié)界內(nèi)才能看到封印游走的軌跡,外面的人則要一點一點摸索,運氣好的話片刻之內(nèi)就能找到,運氣不好……木易湖湖底無邊無際,只怕要花費上不少時間了。
“你在想什么?”某人突然問。
“我在想,”靈曄緩緩開口,“木易湖的封印只有一道鎖,如今還是朝外的,結(jié)界外可以破開封印卻無法輕易找到,結(jié)界內(nèi)可以看到位置卻無法傳遞出去,如果不是某人被蛇囈蠱惑……”
“如果不是某人欺負我這個弱小的凡人,把我扔到水里泡著,還有某人見死不救,明明是自己不肯退婚卻還要逼我當壞人,那封印也不會被破開了�!蹦仙揭槐菊�(jīng),堅決不被他的邏輯帶走。
靈曄冷哼一聲,正要再說什么,就看到她鬼鬼祟祟地靠近。
“你干什么?”他蹙眉問。
南山一看被發(fā)現(xiàn)了,立刻幾大步走到他旁邊:“借你的身體擋擋風。”
靈曄:“……”
入夜好像是一瞬間的事,剛才還湛藍的天空,轉(zhuǎn)眼間便漆黑如墨,一望無際的原野只剩下白色的雪做照明。
溫度還在下降,南山身上那件外衣很快就不夠用了,寒氣無孔不入,凍得她臉色青白,關(guān)節(jié)更是疼得失去了知覺。
太難熬了,實在是太難熬了,南山突然想起自己屋里那張火床,那是阿爹在城里做了半年泥瓦匠后,回家特意給她修的。磚石砌的床,下面燒上一些干柴,整個屋子里都會變得暖和,每年到了燒火床的時候,小伙伴們便會拿上些柴火過來,姑娘們擠在床上,小子們睡在地上,一睡就是一個冬天。
如果她沒有什么靈骨,一生下來就是個健康的孩子,那此刻的她應該在火床上躺著吧。南山抖了一下,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險些睡過去。
南山揉了揉臉,剛覺得清醒一點,下一瞬就看到了靈曄唇角的鮮紅。
“你……”
“什么?”靈曄抬眸。
南山指了指他的唇:“你受傷了?”
靈曄見她竟然還敢提那件事,眼神頓時冷了下來:“托你的福�!�
“……我不是說我咬的那個傷口,”南山無語,“你唇角有血�!�
靈曄微微一頓,抬手擦拭一下唇角,指腹上果然多了一抹紅。
“我沒騙你吧�!币娝恢倍⒅悄t看,南山攤攤手。
話音剛落,靈曄徑直倒在了地上,已經(jīng)凍硬的雪地頓時磕傷了他的額角。
“靈曄!靈曄……”
耳邊傳來南山焦急的聲音,靈曄卻只覺吵鬧,他想讓她閉上嘴安靜會兒,可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來,索性就任由她吵了。
這次和七腳蛇的纏斗,他確實有些托大,以至于多年沒有復發(fā)的靈府舊疾,如今又隱隱有發(fā)作的趨勢。身體很疼,也很疲乏無力,他只想睡一會兒,再睡一會兒。
再次醒來時,入目是毛毛躁躁的麻花辮,和一枚小小的發(fā)旋,靈曄遲緩地眨了一下眼睛,意識到懷里的是什么東西后頓時僵住了后背。
南山察覺到他在動,當即抬起頭來,和他對視后一臉驚喜:“你醒啦!”
靈曄下意識想要起身,卻被南山重新按回地上:“
好不容易有點熱乎氣,你別給我亂動�!�
靈曄:“……”
直到這一刻,他才真切地看清眼前的境況——
他躺在地上,南山趴在他身上,他方才給南山的外衣,則牢牢地裹在他們兩個人身上。
“這些雪也太奇怪了,白天的時候一點也不涼,晚上直接凍硬了,硬了之后體溫都暖不化,反而把凍面暖得熱乎乎的,你現(xiàn)在躺著的雪面就是溫的,是咱倆好不容易暖起來的,你可千萬別動,不然就前功盡棄了�!�
南山說話時,身體每一寸都緊緊貼著靈曄,xiong腔的震動隔著綿軟傳遞過去,靈曄后背越繃越緊,幾次都要將她推開,卻都被南山及時制止了。
“都說讓你別動了,”南山抱怨,“你想活活凍死在這里嗎?”
靈曄深吸一口氣,刻意忽略抵著自己的綿軟起伏:“你們凡人不是最重男女大防?”
“什么男女大房?哪有房啊?”南山一臉期待地張望。
靈曄:“……”
“我沒看見啊,你糊弄我呢?”南山?jīng)]找到房子,有些失望地倒回他xiong口。
靈曄忍無可忍:“我說的是男女之別!”
“啊,那個啊,”南山恍然,“那確實是挺重視的,隔壁村有個男的跟人私通,還被沉塘了呢……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眼下這情況,你還有別的辦法嗎?”
靈曄蹙眉不語。
“行了,看在你是我未婚夫的份上,我就讓你占點便宜吧�!蹦仙揭桓笔┥岬恼Z氣。
靈曄氣笑了,剛想說誰是你未婚夫,結(jié)果一張嘴就有風吹過來,他及時把嘴閉上了。
“靈曄。”
靈曄別開臉。
“靈曄�!�
靈曄還是不理人。
“靈曄靈曄靈曄……”
“干什么?”靈曄總算是開口了。
南山:“你跟我說說話吧�!�
靈曄閉上眼睛剛要拒絕,趴在他xiong口的南山便揪了揪他的衣襟:“隨便說點什么吧,看在沉悅珠的面子上�!�
靈曄聞言,眼睫輕顫了一下,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了:“父王給你沉悅珠時,可有說過什么?”
“說了呀,”南山的臉貼在他衣襟上,隱約感覺到來自他身上的熱乎氣,要不是怕他翻臉,她還挺想直接把臉埋進去的,“他說這東西能護著我,只要我戴著,你就不會傷害我�!�
“只說了這些?”
南山抬頭,下頜擱在他xiong口上:“還該說什么?”
靈曄垂眸,勉強能看到她的眼睛,兩個人對視片刻,他別開視線:“沒什么�!�
“……你的表情告訴我,肯定還有什么�!蹦仙�?jīng)]被輕易糊弄過去。
靈曄面無表情:“還想聊天的話,就識趣點換個話題�!�
南山相當識趣:“好吧,換個話題……你為什么要隱瞞你很厲害的事?”
靈曄:“……再換一個�!�
“你當初為什么會受很嚴重的傷?”
“再……”
“已經(jīng)換第三個了,再換是不是有點不禮貌了?”南山無語打斷。
天兒怪冷的,倆人毫無睡意,又貼得太近,要是一句話也不說,確實更加難熬。靈曄沉默良久,到底還是說了:“我修煉時太冒進,不慎生出心魔,為免心魔吞噬心智,只能強行調(diào)轉(zhuǎn)全部靈力對抗,最后命懸一線,是父王耗損大半修為才將我救回來�!�
南山聽不太懂,但也聰明地提煉出了主要信息:“你為什么會生出心魔?”
靈曄不語。
南山:“你不告訴仙人伯伯自己很厲害的事,是不是因為怕他擔心你再生出心魔?”
靈曄還是不說話。
“好吧,我們聊點別的,你剛才昏迷的時候一直念叨什么‘時辰到了’,那是什么意思?”南山重復一遍那四個字,突然有點膈應,“你在夢里不會是看到黑白無常了吧,閻王叫你三更死不會留你到五更之類的�!�
靈曄靜靜看著漆黑的夜空,難得有些放空,可惜沒等他走神太久,一只小手便從他的外衣里伸了出來,輕輕貼在了他的臉上。
她的手是涼的,靈曄的臉是冰的,當涼涼的手貼上冰冷的臉,靈曄竟然覺得很溫暖。他微微一頓,剛想問怎么了,一直擔心那點熱乎氣會消失的南山已經(jīng)直起身,趴在他xiong膛上看著他,就連冷風灌進兩人之間也沒有再縮回去。
“靈曄,你要多跟我說話,”她定定和他對視,似乎很苦惱,“這樣的天氣,睡過去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狂風肆虐,哪怕夜空晴朗,周圍依然雪粒四濺。
靈曄怔怔與她對視,嘴唇動了幾動,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用膳的時辰到了�!�
“嗯?”南山不懂。
靈曄:“我習慣像凡人一樣,一日三餐�!�
“……真是個好習慣�!边以為是黑白無常,結(jié)果是他啥都想嘗,南山扯了一下唇角,又趴回他的懷里,“你平時都吃什么?”
靈曄:“尋常菜色�!�
“你上頓吃的什么?”
“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