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表哥
小雪初晴,月上屋檐。
樓上燭光紅艷艷,映照出兩個貼在一起的人影。
一張醉紅的雪頰,笑靨如花,要是陳紹會寫詩填詞,高低來一首。
無奈他不會,此時只能抱住親一口,表達(dá)自己的喜愛。
李師師聽見外面打更的聲音,幾乎是瞬間,城中爆竹聲響連成一片。
汴梁城中,幾乎是家家戶戶院中都燃著火堆,最為壯觀的一座位于十字大街的皇城外宮,兩條龍尾道左右環(huán)抱,中間一座巨大的庭燎高及數(shù)丈,火焰沖天。
大宋的皇室,一般都會在這時候,出來與民同樂。
或者是站在皇城的宮墻上,接受汴梁百姓的歡呼。
李師師左手拈起酒杯,右手托著杯底,輕輕一擰身子,低頭道:“愿郎君喜樂安康,吉祥如意�!�
“唱一個�!标惤B喝完之后,在她臉上摸了一把,笑嘻嘻地說道。
李師師輕輕轉(zhuǎn)身,身姿輕盈,右手小指微微翹起、兩個指頭輕輕扶住右邊的素袖,唱起一段吳腔:“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當(dāng)你擁有李師師這樣的女人,那么肉體上的歡愉,只是她給你的眾多歡樂中很不起眼的一個。
陳紹第一次覺得,聲色犬馬,把聲排在第一,是很有道理的。
陳紹饒有興致地專心聽著,她平日說得是官話,唱詞用吳語卻照樣有滋有味。
也不知是越戲本身好聽,還是因為從她口中唱出來才十分抒情動聽,那喉音溫柔嬌媚,婉轉(zhuǎn)動聽。
陳紹覺得這歲守的,一點(diǎn)都不枯燥。
最后兩人抱在一處,一句句暖人心脾的輕呢細(xì)語說到動情處,外人一聽就像是甜言蜜語騙人的假話;
但是沉溺其中的人,卻覺得字字都是真心。
除夕過后,新年伊始。
暮靄沉沉,汴梁城外的官道上,陳紹在亭子里等著,呵欠連天。
大虎站在他身邊,威風(fēng)凜凜,陳紹幾乎是走到哪都帶著他,形影不離。
不管什么時候這胖子都精神奕奕,陳紹有時候挺羨慕他的。
董大虎餓了就吃,困了就睡,生活規(guī)律,每日熬煉武藝,耍槍弄棒,不生龍活虎才怪。
而且他心寬體胖,什么事都不往心上擱,剛來時候一口氣弄死兩個人,夜里他倒頭就睡,鼾聲震天。
陳紹則是燭光不熄,繡帳翻騰,一夜顛龍倒鳳。
到后來,是李師師愛惜他的身子,生怕他虧損太多,連哄帶求,曖昧纏綿,這才讓這位爺睡下。
今天一早,劉光烈派人提前來城里,告訴陳紹他馬上就到。
果然,遠(yuǎn)處響起一陣馬蹄聲,隔著老遠(yuǎn)陳紹就看見了劉光烈熟悉的身影。
他心里有些高興。
當(dāng)他在這個世上,有了不止一個的牽掛和親人之后,才算是真的融入了這個世界。
無牽無掛,看似是可以更加自在,其實(shí)這本身就是一種折磨。
天雨雖廣,不潤無根之草。
人,到了什么時候,到了什么地方,都得有根。
一輛馬吱吱呀呀地向前行進(jìn)著,車上劉光烈打著盹。
“三哥,汴梁到了!”
劉光烈睜開眼,打了個哈欠,“他娘的總算是到了,紹哥兒這次不知道弄什么大事,叫我年也過不成,這次不宰他一頓,難消我心頭惡氣。”
其實(shí)他是說給一群兄弟聽的。
劉光烈是劉府的小兒子不假,能使喚的親信就這么十來個,平日里也都是以兄弟相稱。
他打定主意,來了汴梁之后,自己出錢請大家去樊樓吃一頓酒,免得紹哥兒挨埋怨。
周圍的人哈哈一笑,沒當(dāng)回事。
來汴梁過年也不錯。
西北那地方,沒什么好的,就是冬日里趕路,趟風(fēng)冒雪著實(shí)有些辛苦。
“那不是紹哥兒?”
劉光烈裹緊身上的呢絨大氅,跳下馬車,果然瞧見陳紹正往這邊趕來。
等見了面之后,劉光烈先是給了一拳,隨后又笑道:“怎么無精打采的,雙眼黢黑,這汴梁的米不養(yǎng)人啊�!�
陳紹暗暗慚愧。
自己為酒色所傷,竟然如此憔悴。
戒酒,必須戒酒!
兩人一起上了馬車,來到一處宅子。
這是劉府在汴梁的一個大宅院,位置一般,比較偏僻,但是勝在地方夠大。
來到房中,劉光烈拽著陳紹,來到桌前,小聲問道:“到底怎么個事?”
陳紹沒有隱瞞,他直接說了全部實(shí)話。
畢竟這種事,人家也是冒著風(fēng)險的,而且路上要盡量低調(diào)一點(diǎn),劉光烈知道真相以后,也能更加小心。
本以為劉光烈會猶豫,但是他興高采烈地捶了陳紹一拳。
“行啊你!不錯!不枉我自小教你一些風(fēng)流手段,把皇帝的女人都騙到手了。”
這他還真不是胡說,劉光烈從小就帶著陳紹的原身玩,前幾個月,還囑咐自己養(yǎng)的妓女李桂娘給陳紹物色一個清倌人開苞。
可惜表弟年紀(jì)小,對這些不感興趣。
劉光烈本來還覺得有些可惜,沒想到表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開竅之后,來了個大的。
陳紹小聲道:“這會不會給表兄和姑父惹麻煩?”
劉光烈一拍大腿,“這怕什么!又不是冊錄在案的嬪妃,跟你走了,說明你本事大,皇帝也不好聲張�!�
“可惜不能大肆宣揚(yáng),叫人知道我劉三的兄弟,是何等的風(fēng)流!”
陳紹聽得一愣一愣的。
劉光烈笑道:“別怕,就是真的被發(fā)現(xiàn)了,咱們就鬧將起來,我們有理!”
看得出來,劉光烈是真的一點(diǎn)都不怕。甚至他能參與這么一件出挑的事,反而覺得有些興奮。
其實(shí)陳紹是被明清的歷史給嚇住了,覺得皇帝都是那種稍微一得罪就要?dú)⑷巳业暮萁巧?br />
事實(shí)上,李師師確實(shí)是個自由身,想跟著誰完全是人家的自由。
歷史上,周邦彥就鉆在床底,聽了一夜床腳。
第二天還寫了一首詞,廣為流傳,也沒有被打擊報復(fù)。
大宋的皇帝,你說他們菜也好,慫也罷,甚至是能力弱,都沒問題
但有一點(diǎn),他們都不可怕,不是那種你讓我不順心,我就弄死你的怪物。
“話雖如此,咱們還是小心點(diǎn)為好。”陳紹謹(jǐn)慎地說道。
再過幾年,趙佶就自身難保了,沒必要賭他的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