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匣劍帷燈
大戰(zhàn)在即。
韓世忠已經(jīng)把附近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梳了一遍。
務(wù)求讓夏賊來了之后,一個生口也瞧不見。
西夏羌人,還是延續(xù)了他們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的手法,因為沒有中原王朝這樣強大的人力和物力,注定了他們無法單純地通過運糧來滿足前線將士的嚼頭。
暮色沉沉,陳紹下令宰豬殺羊,全軍在共謀一醉。
大家都知道,這也許是很多人的最后一晚了。
陳紹和韓世忠,也沒有再去分析戰(zhàn)局了,早就都分析爛了。
就像是在大考之前,再去看書背題已經(jīng)沒用了,這時候最重要的是心態(tài)。
軍心士氣,說起來玄乎,其實都是有跡可循的。
陳紹回來之后,就覺得這五寨的兵馬,隱隱有一股氣勢,軍心可用!
夏兵的先鋒距此已經(jīng)不到二十里,騎兵一個沖鋒,很快就到了。
他們的大軍,也只需要一個日夜就能到。
陳紹雖然沒有打過仗,但是他也知道,組織大軍深入敵境到底是多么大的一個工程。
集合、準(zhǔn)備物資,更要預(yù)備犒賞提高他們士氣,更要統(tǒng)一意志。
他不認(rèn)為西夏能有這個條件,這伙人,肯定是來賭一把的。
或許正是因為西夏到了絕境,他們才迫不得已進軍,希望通過一場大勝,緩解他們自己國內(nèi)的壓力。
只要守住,就有辦法!
只要守住,就贏了!
寨子里,傳來響動,先是一陣難聽的歌聲,尤其以韓世忠的大嗓門兒最大。
陳紹被他震得耳朵里嗡嗡的。
唱完之后,韓世忠扯著嗓子,叫道:
“咱們命好啊!生在這個年月,能做的大事多著呢!跟著俺沖吧…統(tǒng)制、弟兄們,這次咱們一定要出人頭地,要封妻蔭子,要光宗耀祖!”
這廝完全沒有對戰(zhàn)爭的畏懼,眼里全是對飛黃騰達,博取富貴的渴望。
原本還有些憂慮驚懼的士兵們,見韓世忠如此樂觀,也不禁多了些膽氣。
陳紹沒有多喝,他看著醉醺醺的韓世忠,難得真誠了一把,沒有表演,也沒有趁機收攏人心。
他就坐在那里,端著一壺酒,看著他們。
到了這個時代,靖康前夜,跌跌撞撞,自己終于開始真正的開始影響一場戰(zhàn)事了。
這一戰(zhàn),有著太多的意義!
蝴蝶振翅,他希望能阻止接下來神州大地的浩劫。
人在干大事的時候,拋開一切顧慮,沉浸其中,一展胸中抱負(fù),男兒意氣,到了這個時候,已經(jīng)達到巔峰。
這種感覺當(dāng)真不錯。
將士們席地而坐,大口嚼著豬肉、羊肉,每個人分到的酒不多,都是些劣酒,但是他們照樣搶的熱鬧。
在這飄搖亂世里頭掙扎求存,難得有這么一個機會放松一下!
前不久他們殺到了西夏腹地,然后被人殺敗,潰散逃生。
如今再次聚了起來,雖然說不出是哪里不對勁,但總感覺和之前給將主軍頭們賣命不太一樣了。
可能是因為這里不克扣餉銀,說多少,就發(fā)多少;
而且這里也不會一天吃一頓,該開飯,就會開飯。
統(tǒng)兵的兩位,不是西軍中將門出身,和他們一樣是普通軍戶熬出來的。
尤其是那個韓世忠,西軍里誰不知道他,立了多少功勞到頭來還是個大頭兵。
如今不也混出來了。
跟著這個年輕的統(tǒng)制,說不定真能改命!他說的話也中聽,不說忠君報國,直說同取富貴、封妻蔭子!
千萬不要小看這些西軍對建立功勛的渴望以前他們或許會懦弱怯戰(zhàn),那是因為拼命賺來的功勞,也會被人冒領(lǐng),久而久之寒了大家的心。
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還是有很多戰(zhàn)爭,西軍是死戰(zhàn)不退的。
真要是能通過戰(zhàn)功,改變家族的命運,誰還怕死?
當(dāng)初陳紹一句‘換個活法’,小小的陳家莊里,都能冒出四個不怕死的,跟著他出山。
這里可是陜西諸路�。�
老秦人的鄉(xiāng)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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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州城郊,勝捷軍大帳內(nèi)。
童貫看著地圖,手指戳向其中一個地方,仔細(xì)一看上面寫著青平關(guān)。
“這里,有多少人馬?”
站在他身邊的書記官,馬上說道:“宣帥,這是陳紹駐地,說是五千人。”
童貫點了點頭,說道:“陳紹還算老實,吃不了太多空餉,我看他至少有三千人!”
在他看來,五千人的統(tǒng)制吃二千空餉,已經(jīng)算是很老實的了。
譚稹湊上前,拿著油燈照了一下,說道:“這里只有三個堡寨,真有三千人么?”
“看他能拖多久”
譚稹猶豫了一下,問道:“宣帥,咱們自己的人馬,不去支援么?”
童貫很明顯在等西軍撐不住。
要是陳紹在的話,聽到這一句,就知道那琴沒白送。
這一句,就值了。
即使童貫不會因此,把自己的心腹親兵調(diào)來,心中也會有些愧疚。
果然,童貫神色有些古怪,他嘆了口氣,“咱們兵馬太少,若是去和李察哥拼光了,今后就再難以轄制西北這些刺頭�!�
他來西北十幾年,好不容易生聚出這些兵馬,每一個都是他童貫的底氣。
陳紹那些人,是陳紹自己招募的,嚴(yán)格來說,算不得勝捷軍嫡系。
本來是可以慢慢發(fā)展進來的,但是突然出現(xiàn)的這場戰(zhàn)事,很可能就讓他們?nèi)苛粼跈M山了。
說實話,童貫并不是為這幾千人惋惜,這三千人,本來就該死在西夏腹地,自己已經(jīng)為他們的潰敗付出過代價了。
梁師成幫自己隱瞞這件事,并不是無償?shù)�,童貫在汴京放棄了很多�?quán)力,包括他最看重的樞密院,幾個重要位置,也都讓了出去。
他是怕陳紹他們攔不住,西軍那些將主軍頭又要以此來要挾他了。
“種師道說是十天對吧�!蓖炞匝宰哉Z,又像是在向譚稹確認(rèn)。
譚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心中為陳紹嘆了口氣。
十天?
在譚稹看來,一天也守不住。
劉法的熙和軍,素稱精銳,他本人更是本朝猛將,依然敗于李察哥之手。
陳紹一個買官的小地主,韓世忠一個兵痞,帶著三千潰逃的敗軍,拿什么抵擋。
童貫一拍桌子,“十天之后,他們要是不出兵,某必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