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故人與新人
“敵軍燒營退兵了!”
這日清晨,麋威正在朝食,斥候忽然來報。
麋威立即放下飯食,點兵前去查探。
結果剛剛抵近孫桓的營地,火勢就已經(jīng)燒起來了。
麋威第一反應是有點可惜敵營里殘留的物資。
但這并不耽誤他立即下令尾隨敵軍。
此時孫桓前軍、中軍皆已經(jīng)跨過夏水到了南岸。
只剩后部少量人馬仍在泅渡淺水。
從行而來的潘秘見狀,立即道:
“司馬,是否半渡而擊?”
有那么一瞬間,麋威真的想下令追擊。
畢竟能野戰(zhàn)擊潰孫桓,哪怕只是掩護中軍撤退的后軍,也足以稱勝。
然而他又望了一眼身后熊熊燃燒的敵營。
腦海中很自然就浮現(xiàn)出了建安七年劉備與夏侯惇、于禁的博望波之戰(zhàn)。
沒辦法,對于三國迷來說那一戰(zhàn)實在太有名了。
但跟演義故事里的“火燒博望坡”不同。
歷史上,那一戰(zhàn)的主謀者是劉備本人。
而且制勝關鍵也不是發(fā)動火攻。
而是劉備與敵軍相持日久之后,突然燒掉自己的營地偽裝撤退。
等敵將追上來的時候,以伏兵一舉將其擊破。
玩的就是心計。
相持日久,焚營退兵,然后暗藏伏兵……這跟眼下的情形何其相似?
當然,若僅憑這些表象就斷定孫桓有詐,未免犯了形而上的錯誤。
關鍵是麋威認為敵軍退得太蹊蹺了:
“敵將遠道而來,封鎖道路。眼見我軍已然識破其詭計,卻依然不退兵,這是為何?”
未等左右應答,麋威已經(jīng)自顧自說下去:
“必然還是存了要繼續(xù)偷城的心思�!�
“華容雖是小城,但眼下卻因緣際會,成了我軍南下進軍的前哨站�!�
須知,江東水師一直牢牢控制著長江水道。
關羽的荊州軍團要從江陵南下武陵,不管是大軍行進還是輜重運輸,都只能走大江北岸-東岸這段陸路(長江在江陵南拐)。
然后在下游尋找合適的渡江點。
怎么渡江且不說。
在此之前,是一段長達百里的進軍路線。
沿途幾乎無遮無擋,無險可依。
除了東邊一座華容城。
換言之。
麋威此刻不僅僅是在防守一座小城。
還得兼顧兵道、糧道的安全暢通。
反過來說,孫桓一旦攻占了此城,就能有效阻遏關羽軍南下救援。
動機充分!
“況且,敵軍雖退,但觀其軍陣行列,依然嚴整,可堪一戰(zhàn)。”
“焚營之師,若果真進退失據(jù),豈會是這般面貌的?”
“我料大江之上,必有水師接應孫桓!”
實力也充分!
于是麋威不做多余舉動,下令各部依舊嚴守城、壘。
然后親自統(tǒng)領精銳正卒,繼續(xù)穩(wěn)妥尾隨敵軍后部渡河。
直到夏水以北再無任何敵軍蹤影,這才振旅歸營,打掃戰(zhàn)場。
翌日一早,有斥候回報,說孫桓部在水師接應下,已經(jīng)撤出江北。
而其離開之前,還有一路偏師從下游方向匯合而來,稍作停駐,便尾隨孫桓一同渡江。
果然有伏兵!
聞得此訊,麋威部眾皆慶幸不已。
潘秘更是當場稱贊麋司馬行軍持重,料敵先機。
而麋威心道,這算哪門子料敵先機,不過是我從不高估我自己而已!
當然,昂揚的士氣總歸有益于眼下。
于是也就懶得解釋了。
……
孫桓一走,麋威壓力大減。
但也并未因此放松下來。
如前所言,眼下華容這邊肩負著維持兵道糧道暢通的重任。
所以麋威不再枯守營壘,重新?lián)炱鹱畛鮼砣A容的目的。
平整道路,督造倉庫。
期間他清點了一下手中兵馬。
從江陵帶來的騎兵已經(jīng)全部跟關平南下。
城中只剩下用來運輸?shù)鸟w馬。
五屯步兵和五屯輔兵倒是都留下了。
而且因為之前沒怎么正經(jīng)交戰(zhàn),幾乎沒有減員。
然后,華容縣原本就大約七屯縣卒。
麋威將輔兵和縣卒合在一起,精選青壯,篩汰老弱,最后選出八屯。
當然,輔兵只能用來守城和跑后勤。
正經(jīng)的兵力還是最初的五屯正卒。
所以麋威一不做二不休,將城中的甲胄、強弓勁弩,牛馬車輛,統(tǒng)統(tǒng)搜刮出來,用以武裝麾下部隊。
只要能護好糧道,幫助關羽打贏這場仗,這點私心并不算什么,有功無過。
反之一旦戰(zhàn)敗,這些東西連帶他自己都會落入敵手,也就無所謂功過了。
總之一番整備之后,麋威有了五屯弓弩齊備,甲胄完好的正卒。
外加八屯同樣有足夠武裝的青壯輔兵,輜重充足。
這十三屯兵,約一千三百員,就是他手下全部兵力。
兵精糧足,麋威親自領兵巡邏道路,提防敵軍細作或者盜賊來搞破壞。
關平不在,他就是此地軍事主官,不得不挑起擔子。
如此忙碌了數(shù)日,總算道路暢通。
這日,麋威率軍回華容休整。
忽有二三十騎從江陵方向疾馳而來。
領頭的騎士,赫然是郡府門亭長詹思服。
“詹君,你怎么過來了?”
“主公,仆是來投奔你的!”
一身騎士打扮的詹思服,第一時間上前參拜。
一番寒暄后,詹思服解釋緣由。
原來他得知麋威當了別部司馬獨領一軍后,就起了投奔的心思。
他先辭掉郡府吏職,又用麋威賞賜的絹帛置辦甲胄、兵器。
正要出發(fā),恰逢費詩率領宜都郡的蠻夷兵西來,以填補江陵分兵南下后的空虛。
而費詩在得知麋威獨立領軍,卻沒有親衛(wèi)相隨。
便精選了麾下半隊會騎馬的蠻兵,讓詹思服帶來華容。
麋威正愁手中缺少騎兵呢,當然驚喜。
不過詹思服提醒道:
“不瞞主公,仆等雖然會騎馬射箭,但跟軍中突騎相差甚遠,也缺乏突陣的經(jīng)驗�!�
“但若只是傳信傳令,或前出探路,倒是可以放心交給仆�!�
麋威想想也是。
若真是能沖陣突擊的精銳騎兵,關羽肯定會安排到更重要前線戰(zhàn)場。
怎么可能派來跟他維持糧道。
不過,多了一隊能傳令和探路的騎兵,總歸是好事。
便當場任命詹思服為隊率,又點了兩個老成的當什長,正式收編了這半隊蠻騎。
隨后,詹思服將一個綁在馬背上的中年男子押解到麋威腳下,眉飛色舞道:
“主公,這是路上抓到的敵軍細作!”
孫權的細作?!
麋威凝目打量地上俘虜。
只見此人衣衫襤褸,滿臉土灰。
可雙眼黑白分明,有著難以掩飾的神采。
絕非貧苦人家出身。
且明明被人摁在地上,極盡羞辱之態(tài),卻絲毫不見羞惱。
反而暗中打量麋威。
麋威心中一動,示意詹思服給對方松綁。
并道:“敢問足下姓甚名誰?”
中年人不急不慢地從地上爬起,道:
“問別人來歷之前,不該先自報家門嗎?”
詹思服聞言拔劍不忿道:
“賊子,怎敢對麋司馬無禮!”
然而中年人根本不理他,也毫無懼色。
反而對麋威側目道:
“你姓麋?”
麋威看出此人不簡單,便坦誠相告:
“我乃安漢將軍之子麋威,如今為前將軍,漢壽亭侯關云長麾下一別部司馬。”
中年人聞言終于動容,訝聲道:
“原來是麋子仲貴子,乃怪氣度雍容不凡!”
又連道“失敬失敬”。
其人變臉如此之快,詹思服等人目瞪口呆不說。
麋威卻心道此人莫不是便宜老爸的熟人。
否則怎會有一種曾經(jīng)被“鈔能力”硬控過的痕跡?
“不知足下從何而來,為何這般狼狽?”
中年人聞言,負手仰天一嘆,眼眶竟有些泛紅:
“在下張裔,字君嗣,本為漢中王任命的益州郡太守!”
張裔。
字君嗣。
益州郡太守。
等等!
麋威心中猛然一跳。
他不會是那個張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