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危險
沒有絲毫猶豫,他縱身追入門外那片翻涌的淡黑色的霧氣之中。
走廊,已經(jīng)不再是熟悉的走廊。
濃稠如墨汁般的霧氣沉甸甸地壓在空氣中,能見度不足三米。
原本溫暖的壁燈光暈被徹底吞噬,只剩下一種令人心悸的,慘淡微光,勉強能看清墻壁和門框的模糊輪廓。
空氣冰冷刺骨,帶著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血腥味,泥土深處的腐爛氣息,還有一種……淡淡的脂粉香,詭異而致命地交織在一起。
“鬼域雛形…”李妄生心中一凜,臉色更加難看。
能扭曲環(huán)境形成如此規(guī)模的黑霧,這東西的兇戾程度遠超他的預估。
他右手握緊棺材釘,左手捏著鬼香煙,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鬼孝衣緊貼著皮膚,源源不斷地散發(fā)著陰冷的“安寧”感,勉強抵抗著外界無孔不入的侵蝕,但代價是體溫在快速流失,左臂的麻木感似乎也加重了。
死寂。絕對的死寂。
雨聲,風聲,甚至房屋本身的細微聲響,都被這詭異的黑霧徹底隔絕,吞噬。
只剩下他自己壓抑的呼吸聲和心臟沉重擂鼓般的跳動,在這片無聲的墳墓里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他貼著冰冷的墻壁,小心翼翼地移動。
突然!
“救…救命��!哥!李先生!救”
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尖叫,裹脅著無邊的恐懼,猛地撕裂了濃霧的死寂。
是唐缺的聲音!
來源…似乎就在前方不遠處的樓梯口。
李妄生瞳孔一縮,身體瞬間爆發(fā)。
顧不上隱藏行蹤,他如同離弦之箭,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猛沖過去。
濃霧被他的速度短暫地攪動,分開,又迅速合攏。
迅速沖下幾級臺階,眼前的一幕讓他倒吸一口冷氣。
樓梯轉角的小平臺上,唐缺癱軟在地,背靠著冰冷的墻壁,渾身篩糠般劇烈顫抖。
她昂貴的家居服被撕開了幾道口子,臉上毫無血色,雙眼因極致的恐懼而瞪得滾圓,死死地盯著前方濃霧深處。
而在她身前不到一米的地方,濃霧如同沸騰般劇烈翻滾著。
一個模糊的,穿著唐家保姆制服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們,以一種極其扭曲,如同提線木偶般的姿態(tài)。
僵硬的,一步一步地倒退著向唐缺逼近。
那保姆的脖子,正以一個不可能的角度,緩緩地向后擰轉…一百八十度…兩百七十度…眼看就要徹底扭到背后。
正是之前女鬼的殺人手法。
“滾開!”李妄生怒吼一聲,左手猛地一甩。
嗤!
半截鬼香煙被他狠狠砸向那扭曲倒退的保姆身影。
暗沉的煙身在空中劃出一道微弱的火星軌跡,接觸到翻滾霧氣的瞬間,“轟”的一聲爆燃。
慘白色的,帶著刺鼻香灰味的火焰驟然亮起,并不熾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冰冷力量,瞬間將那片區(qū)域的濃霧灼燒得滋滋作響,劇烈退散。
“呃��!”
那扭曲的保姆身影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銳嘶鳴,仿佛被滾油潑中,身體劇烈地痙攣抽搐起來,向后擰轉脖子的動作戛然而止。
借著鬼香煙燃燒的慘白火光,李妄生清晰地看到,那保姆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灰的麻木,但她的眼睛深處,卻充滿了無法言喻的痛苦和絕望。
濃霧被短暫驅散的空隙,李妄生一個箭步上前,右手棺材釘并未刺出,而是如同棍棒般橫掃,狠狠砸在那保姆的肩頭。
嘭!
沉悶的撞擊聲中,那保姆如同斷線的風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摜飛出去,撞在樓梯扶手上,發(fā)出“咔嚓”一聲脆響,然后軟軟地滑落在地,一動不動了。
她扭曲的脖子依舊保持著那個駭人的角度。
“走!”李妄生一把拽起嚇傻了的唐缺,聲音短促而嚴厲,“回你房間,鎖好門,無論聽到什么都別出來!”
李妄生順手從衣服口袋中取出鬼拼圖,將一個拼圖碎皮鑲嵌在唐缺的房間門前。
唐缺如夢初醒,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連滾爬爬地朝著樓上自己房間的方向逃去,連一句謝謝都說不出來,只有壓抑到極致的嗚咽聲。
李妄生沒有去追。他警惕地盯著地上那具姿勢詭異的保姆尸體,以及周圍再次合攏,變得更加粘稠陰冷的黑霧。
鬼香煙的火焰已經(jīng)熄滅,那短暫的“安全區(qū)”消失了。
“只是被操控的尸體…本體沒現(xiàn)身�!彼凵癖�。
救下唐缺只是順手,真正的目標還在霧中。
他繼續(xù)向前探索,方向是樓下。
濃霧似乎有意識地在引導或者說…炫耀。很快,第二處“杰作”出現(xiàn)在眼前。
在通往廚房的過道口。又一個穿著保姆制服的女人倒在地上,姿勢卻更加詭異。
她的身體被強行對折,腰部以上和腰部以下幾乎疊在了一起,頭從兩腿之間伸出來,臉朝上,一雙眼睛驚恐地圓睜著,嘴巴大張,似乎死前看到了什么極端恐怖的東西。
她的雙手死死抓著自己的腳踝,指甲深深嵌入了皮肉里,流出的血液已經(jīng)凝固發(fā)黑,在地板上形成一灘粘稠的污跡。濃烈的血腥味就是從這里散發(fā)出來的。
李妄生面無表情地繞過這具可怖的尸體,目光銳利如鷹隼,掃視著周圍環(huán)境。
尸體旁邊,散落著被打翻的清潔工具。
而在墻壁上,他發(fā)現(xiàn)了異常幾道深深的,凌亂的抓痕,像是被野獸的利爪刨過,木屑翻卷。
抓痕的末端,隱約指向一個方向。
緊接著,在連接后廳的小花廳里,他發(fā)現(xiàn)了第三名受害者。
這名保姆似乎是躲在厚重的窗簾后面,但被發(fā)現(xiàn)時,窗簾被撕扯下來一半,她的身體被無數(shù)根細密的,如同發(fā)絲般的黑色絲線貫穿,牢牢地釘在了墻壁上,像一個破碎的玩偶。
那些黑色絲線仿佛有生命般,還在微微蠕動,汲取著什么。
她的臉上凝固著一種極度痛苦和茫然的混合表情。空氣中那股甜膩的脂粉味在這里達到了頂點。
“絲線…繡花鞋…鏡子…”李妄生腦中飛速串聯(lián)著線索。
每一個死亡現(xiàn)場,都像是一塊拼圖,隱隱指向那個核心。
果然是雜物間嗎?去看看吧。
“這是另一只繡花鞋?”李妄生蹲下身,用棺材釘小心地挑起一片紅色碎片。
觸手冰涼滑膩,帶著濃重的怨氣。
他站起身,目光順著花廳另一側的回廊望去。
回廊的盡頭,光線似乎更加昏暗,濃霧也更加粘稠,仿佛墨汁沉淀。
而那股混合著血腥,腐臭和脂粉香的詭異氣味,正是從那個方向源源不斷地涌來。
最重要的是,他清晰地感覺到,手中棺材釘?shù)谋溆|感,在指向那個方向時,似乎…微微震顫了一下?
“就是那里了…”李妄生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死亡氣息的空氣,眼神銳利如刀鋒,“雜物間…”
“但是雜物間是哪一個呢?”黑暗的霧氣之中只有李妄生的聲音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