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入眼只有一片白茫,遠(yuǎn)處的鐘樓、大雄寶殿都被白雪覆蓋,天空越發(fā)昏黃,積雪已經(jīng)沒到了腳踝。
孟頑一腳深一腳淺,白白的雪面上留下一串腳印,雪仍在下,不一會兒就見方才的腳印重新掩蓋住。
她與綠煙都是第一次來慈濟(jì)寺,又加之風(fēng)雪太大,讓人看不清前路,她們二人便在風(fēng)雪中迷了失了方向。
“這賊老天!也不提前知會一聲,這么大雪說下就下!”二人相互攙扶著走在大雪中,晶瑩的雪花落了滿身,遠(yuǎn)遠(yuǎn)望去像兩個成了精的雪人。
綠煙本就脾氣急,見這雪越下越大,便扯著嗓子大聲喊道。
孟頑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老天爺要做的事,哪里需要知會你。
”話是這么說,可綠煙心中氣惱,不說出來一直憋著可不是她的脾氣。
“這雪早不下,晚不下,偏偏這個時候下,這不就是和咱們對著干么?”綠煙皺著眉,狠狠地跺了一下地,將怨氣都發(fā)泄到這皚皚白雪上。
可這雪下的厚,石粒枯枝都被壓在下面,綠煙不偏不倚的正好一腳踩在一根枯枝上。
一個趔趄,綠煙險些崴倒,好在被孟頑及時扶住,這才沒有摔倒。
“當(dāng)心些!”綠煙被嚇了一跳,更加小心謹(jǐn)慎,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要摔倒,她們二人本就走的艱難,若是她再摔了,就憑孟頑那個小身板,她們兩個怕是要凍死在這雪地里。
這樣想著心情也愈發(fā)沮喪。
看出綠煙的低落,孟頑拍了拍她的頭,笑著說道:“禍兮福之所倚,我不是也知曉了孟怡的把柄嗎?再說若不是這事,你我怎么能見到這絕世雪景。
”纖細(xì)的手指朝著遠(yuǎn)處指去。
蒼山負(fù)白雪,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天地渾然一體,皆被一片雪白包裹,震撼又壯闊。
慈濟(jì)寺位于山頂之上,遠(yuǎn)遠(yuǎn)望去重山疊疊,皆披上了一身白衣,溪流在山巒之間更顯清絕。
山寺之間寂靜無聲,唯有她們主仆二人。
“如此美景,被你我獨占,難道不是一件美事?”孟頑有時很是豁達(dá),不會為一時的不順困住自己,雖雪中行走艱難,但能得見如此美景也是不虧。
綠煙直直的看向前方的景色,好半天回不過神,許是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又或許是因為孟頑豁達(dá)的心xiong。
聽孟頑這樣說,綠煙心中好受了許多,又見過了壯闊的雪景,也不似方才那般怨天尤人。
二人又在雪中走了許久,也不見雪停,反而越下越大,明明未到黃昏,天色卻很是昏暗,走了半個時辰二人還未尋到一處落腳的地方。
鞋襪早就shi透,雙腳也失去了知覺,就算孟頑再豁達(dá)也不免開始擔(dān)憂,她們今日是否會凍死在這。
明明白日里瞧著慈濟(jì)寺也算不上大,不過是下了一場雪,就連開闊的大路也變成了蜿蜒的小徑。
孟頑對著凍僵的手呼出一口氣,白色的煙霧浮現(xiàn)在眼前,可雙手卻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明明自己已經(jīng)凍僵,但她仍握住綠煙的雙手,想要替她暖手,畢竟一路上都是綠煙擋在她身前,她也應(yīng)當(dāng)投桃報李。
呼出的水汽朦朧擋住了大半視線,她恍惚間像是看見了燈光,星星點點,瞧得不真切,卻讓孟頑心中一喜。
“綠煙,你瞧那里是不是有燈光。
”順著孟頑指向的位置看去,果然有燈光浮現(xiàn),二人對視一眼俱是一喜,朝著燈光的方向快步走去。
可待走近了二人才發(fā)覺,這小小的禪院竟被人重重把守,黑衣勁裝的侍衛(wèi)腰間別著寶劍發(fā)出寒光,看得人心中發(fā)顫。
還不待二人走近,為首的侍衛(wèi)便發(fā)現(xiàn)了她們。
腰間寶劍此刻也露出了全貌,威風(fēng)凜凜直指孟頑。
“何人在此?”她被嚇得后退一步,本就年紀(jì)小,又是她第一次見到劍,被一身殺氣的侍衛(wèi)瞪著,一時間竟失了聲,愣愣的看向?qū)γ嬷恕?br />
“這里不是你能來的地方,還不速速離開!”瞧見是一年歲不大的小娘子,許是在外面待的久了,臉色很是蒼白,周云巖不免心軟,正準(zhǔn)備派人將她送回去,就瞧見馮士弘遠(yuǎn)遠(yuǎn)地朝這里跑來。
馮士弘陪在圣人身邊多年,何時如此失態(tài)過,想必是有急事,想到不久前圣人急匆匆得出門,莫不是圣人那邊出了事。
周云巖心中一驚,也顧不上孟頑,將劍收起,快步朝著馮士弘走去。
“馮公,何事讓您如此著急?”“別在這礙事!”馮士弘將礙事的周云巖一把推開,徑直來到孟頑面前。
隔著老遠(yuǎn)他就瞧見禪院外站著兩位小娘子,其中一個,模樣瞧著很像圣人心尖上的那一位。
“六娘子?”馮士弘試探的喚了一聲,待人轉(zhuǎn)過身來,果真就是孟頑。
與對待周云巖的嫌棄不同,馮士弘對著孟頑便換了一副面孔,和顏悅色的笑著開口。
“許久未見,六娘子安好?”若是細(xì)心一些孟頑一定可以看見馮士弘此刻如釋重負(fù)的模樣,可她也沉浸在得遇熟人的喜悅中,不曾注意這些。
“阿翁怎么在此?”“碰巧今日與我家郎君前來上香,六娘子與郎君有緣,才會在此相逢。
”馮士弘眉開眼笑的說道。
孟頑卻聽得一頭霧水,明明是她與阿翁相遇,要說有緣也是他們二人有緣,與他口中的郎君有何干系?還不等她問出口,馮士弘又繼續(xù)說道:“娘子快些進(jìn)屋,莫要凍著!”說完就急哄哄的要將人請進(jìn)去,可孟頑卻遲疑的看了一眼,站在馮士弘身后的周云巖,顯然是對他方才所說的話有所顧慮。
本就不明所以的周云巖又被馮士弘狠狠瞪了一眼,更加疑惑的同時心中不免忐忑,他并不知馮公與這位小娘子關(guān)系非同一般,否則他怎敢阻攔。
他趕緊低下頭一副做錯事的模樣,又朝著孟頑行了一禮算是賠罪。
進(jìn)了禪房,孟頑還未回過神,馮士弘便又派人送來了一身嶄新的僧袍,大小也很符合孟頑與綠煙的身形。
“事出匆忙,這衣物有些簡陋,娘子不要嫌棄。
”“怎會,阿翁多慮了。
”孟頑笑著讓綠煙接過馮士弘送來的僧袍。
如此天氣又是在寺院中,便是馮士弘也只能尋來僧袍,不過他已命人下山去尋了,不出明日便可送來。
與孟頑寒暄幾句,他便笑著退了出去,邊走邊想若是圣人知曉他所做定會滿意,并對他大加贊賞。
“不好!”馮士弘猛地想起他竟然將圣人給忘了。
原本聽聞孟頑獨自帶著婢女在寺中閑逛,李翊便想遠(yuǎn)遠(yuǎn)地瞧一眼,并不是因為他聽聞孟頑與鄭持盈在一處,才急著前去,只是單純的想見見她。
可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竟然人將孟頑給跟丟了。
他尋了許久也不曾見到人,馮士弘本是回來多找一些人手,一同去尋孟頑的下落,結(jié)果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孟頑她居然自個尋到了這里,他一時激動就將圣人給拋諸腦后了。
馮士弘一拍腦門,便急匆匆的往外走,忍不住暗罵自己,怎能將圣人給忘了。
剛出禪院,他就瞧見圣人一身風(fēng)雪的朝著他的方向走來,做了錯事本就不安,天色又昏暗,讓人瞧不清李翊的神色,馮士弘膝蓋一軟直直的跪在雪地中。
“圣人,奴”話還未說完,李翊直直的越過他朝著屋內(nèi)走去,行至一半又忽然頓住,轉(zhuǎn)身看向馮士弘,問:“她可還好?”“六娘子并無大礙。
”見圣人并未怪罪他,馮士弘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不過今日這事也讓他看清了孟頑在圣人心中,只怕比圣人自個兒都要重上幾分。
看來往后孟六娘子的事都要排在圣人前頭了。
看著李翊朝內(nèi)走去的背影,馮士弘不免搖頭嘆息,心中感慨,溫柔鄉(xiāng)是英雄冢。
李翊本想進(jìn)來瞧一眼孟頑是否安然無恙,可他來的不是時候。
紫檀邊嵌玉五百羅漢屏風(fēng)上,少女窈窕的身姿清清楚楚的映在其上,暖黃色的燭火跳動,如同稀碎的金光落在少女的身上。
纖細(xì)的腰肢盈盈一握,一手就可以將其握住,李翊不自覺的在心中想道。
剛進(jìn)禪房沒多久,綠煙就急忙換了衣裳要去尋一些吃食,走了許久的路,她早就餓得饑腸轆轆。
孟頑臉皮薄,羞于在人前更衣,從前她便是一個人,回孟府后也是如此,她并不習(xí)慣被人伺候著更衣。
綠煙離開后,她反倒自在一些,待在暖融融的禪房中她的心情也愉悅了幾分。
就連李翊的出現(xiàn)也并未注意到。
孟頑的鞋襪早就shi了,禪房中又燃著地龍,她索性將鞋襪脫掉,赤腳踩在地面上。
又將shi掉的襦裙和夾襖一同換下,隨手搭在紫檀邊嵌玉五百羅漢屏風(fēng)上。
冬日里的衣物本就厚重,又沾了雪水,襦裙剛挨上屏風(fēng)的邊就緩緩落到了地上,發(fā)出悶悶的聲響。
孟頑驚呼一聲,連忙蹲下想要將它撿起,只著里衣的手臂從屏風(fēng)與地面之間的空隙伸出。
因為伸向前方的動作,白皙如玉的手臂露了大半在外面。
這突如其來的一抹白,險些晃到李翊的眼,他慌亂的別過頭去。
又想到孟頑拾襦裙時別扭的姿勢,索性彎下腰替她拾了起來,重新搭在屏風(fēng)上。
望著眼前突然自己動起來的襦裙,孟頑才驚覺,有人進(jìn)來了。
高大偉岸的身影落在屏風(fēng)上,嚇的孟頑趕緊將僧袍披在身上,將自己緊緊裹住,厲聲問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