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妻子是聞名遐邇的科學家。

    采訪中提及情感，她說：

    「我不認為我是個合格的伴侶�！�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將情愛放在第一位�！�

    「我只愿意用有限的時間，追求無盡的科學�！�

    節(jié)目播出后，全是對她無畏追求科學的贊聲。

    我卻默默收起了自己的體檢報告。

    我得了癌癥，晚期。

    她前往倫敦領(lǐng)獎的那些天。

    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日子。

    1

    意識消散的最后一刻，是手術(shù)燈亮到熾眼的光。

    而當我靈體出竅，能夠窺見手術(shù)室的全貌。

    再看見病床旁的心電儀上，代表心率的圖像已經(jīng)拉成了一條直線時。

    我便恍然意識到。

    我好像已經(jīng)死了。

    2

    不知道為什么，我變成了一道靈體，能夠四處飄蕩。

    明明今天早上，我的狀態(tài)還好，能跟江榆嵐說幾句話。

    她有個國外的成果發(fā)表會，是今天中午的飛機。

    于是我早上七點起來就給她做早餐。

    江榆嵐看起來這么淡薄的人，口味卻很挑。

    吐司要烤得焦那么一點點，牛奶要八分熱。

    用女兒的話來說就是：「爸，你都把媽媽的口味養(yǎng)刁了�！�

    對此我不置可否，畢竟細致無微的照顧了她二三十年，再麻煩的事，都成習慣了。

    3

    「榆嵐，聽說英國那邊因為什么氣團的影響，氣溫會驟降�！�

    「我給你多帶了件羽絨背心�！�

    「口香糖在你背包左邊的口袋里，你坐飛機老是耳鳴，嚼一顆會好一點�！�

    「晚上不要睡太晚了，你心臟是不是最近不舒服？早點睡……」

    「是極地大陸氣團。」

    我的話驟然被人打斷，鈍鈍地抬頭，我對上她一片清明的雙眼。

    歲月從不敗美人這句話在江榆嵐身上挺合適，她眉骨依舊堅挺，快到中年，可歲月仿佛沒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所以那從年女時就挾著的冷，也依舊可以直直抵達我的心底。

    她在糾正我第一句話的不嚴謹，「英國因為什么氣團的影響」是「極地大陸氣團」。

    可是我只是想關(guān)心她，我垂下眼睛。

    替她理了理衣領(lǐng)。

    「知道啦�！�

    「路上小心，榆嵐�！�

    她側(cè)身從我身邊走過去，她以為我今天下午沒什么事。

    其實不是的。

    她要去大西洋的彼岸參加一場學術(shù)成果發(fā)表會。

    我也有場會議要參加。

    是我的術(shù)前會議。

    醫(yī)生說，這場手術(shù)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

    4

    醫(yī)生告知我胃癌發(fā)現(xiàn)的并不及時，癌細胞已經(jīng)擴散到全身的時候。

    我在醫(yī)院的走廊上坐了一下午。

    墻角懸掛的電視上播放著《今日訪談》的內(nèi)容，是前幾天江榆嵐受邀的那個采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