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還一邊看著我吃,一邊恭喜我今天終于徹底脫離了徐麗這個火坑,她高興得想下樓去買串鞭炮放放,慶祝我重獲新生。
我知道我此刻的臉色一定變得非常難看,煞白,僵硬。
徐麗顯然捕捉到了我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也誤解了我的反應(yīng)。
「沒話說了吧?!徐麗,為了膈應(yīng)我,你居然連自己親媽的后事都不管了?人都死了,你還在這里安安穩(wěn)穩(wěn)地上班?你還有沒有良心?!要是讓你的那些患者知道了,誰還敢把自己的命交到你這種冷血無情的人手上?!」
盡管知道大概率是搞錯了,但我還是緊張地拿出了手機,撥通了我媽的電話號碼。
聽筒里傳來「嘟——嘟——」的等待音,卻遲遲等不到接通的聲音。
徐麗就站在我對面,一副看好戲的嘴臉。
「還裝什么?」她涼颼颼地開口,語氣里滿是幸災(zāi)樂禍,「趕緊簽了諒解書,然后去太平間找你媽的遺體吧,哈哈哈哈!」
徐麗大笑著離開,我懶得管她,仍一遍一遍撥打我媽的電話。
就在我?guī)缀跻艞�,打算立刻沖出辦公室,開車回家確認情況的時候,電話那頭終于傳來了接通的聲音。
「喂?」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是我媽的聲音!真的是我媽!
那一瞬間,我緊繃到極點的神經(jīng)猛地一松,我?guī)缀跏菐е耷缓暗溃骸笅�!你怎么才接電話啊!你嚇死我了你知道嗎?!我打了好幾遍!你干嘛去了?!�?br />
「我這不是在找我的醫(yī)�?铮 刮覌屧谀穷^抱怨道,「翻箱倒柜的,手機放客廳充電了,沒聽見。上次去你醫(yī)院找你那天,我記得還在的,怎么一轉(zhuǎn)眼就找不到了呢?真是奇了怪了……」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聽著我媽的碎碎念,我突然想起了半個月前,我岳母李銀花來找我時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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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前,我在醫(yī)院連軸轉(zhuǎn)了一個多星期,別說回家了,就連在值班室囫圇睡一覺都成了奢侈。
我媽心疼得不行。她知道醫(yī)院忙,想看我又怕打擾我工作,就自己默默掛了我的專家號。
我看到下一位患者熟悉的名字的時候還一愣,直到看見我媽拎著一個保溫桶進了我的診室,我才知道她的這片苦心。
我媽也怕占用資源給我惹事兒,一邊催著我把湯喝了,一邊絮絮的讓我注意身體,見我喝完了湯,她就急匆匆拎著保溫桶離開了。
誰知道,我媽前腳剛走,我還沒來得及叫下一位患者,診室的門就被我前岳母李銀花「砰」一聲猛地推開了。
「怎么?現(xiàn)在出息了,當(dāng)上大醫(yī)生了,媽想見你還得排隊是不是??」她扯著嗓子,喊得整個樓層的護士都看了過來。
她根本沒掛號,原本正要進來的患者被她一把扒拉到旁邊。
那個患者姓王,是我多年的老病人了,脾氣向來很好,她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對我擺擺手,小聲說:「周醫(yī)生,沒事,你先給她看吧,我不急�!�
我又是無奈又是尷尬,但是李銀花在她們村里就是出了名的潑婦,可以脫光衣服躺地上打滾的那種。
她不要臉,我還要呢。
我只能對著王阿姨歉意地點點頭,然后把李銀花拽進辦公室關(guān)上了門。
李銀花被我拽進來,倒也不惱,反而像是巡視領(lǐng)地一樣,徑直走到我的椅子旁,一屁股坐了下來。
「哼,還知道關(guān)門,看來還沒蠢到家。」她斜眼瞟著我,那眼神像是在評估一件不滿意的商品,「行了,你也別跟我裝了。我知道你跟麗麗鬧別扭了,不就是她在外面找了個男人嗎?多大點事!」
我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著她,沒說話。
她看我不接茬,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語氣越發(fā)地頤指氣使:「女人嘛,情感豐富的,那都是難免的!你作為我們老徐家的上門女婿,就得拿出氣度來!你看看你自己,結(jié)婚這么多年,也沒讓徐麗生個孩子,你還想拿捏住女人?你憑什么?」
「也就是我們老徐家仁慈,換了別人家,早就把你給休了!你得知足!得感恩!」
我當(dāng)然生氣。但我知道,現(xiàn)在不能跟她吵,離婚官司正在節(jié)骨眼上,我不能出任何岔子,更不能讓她或徐麗抓住任何把柄。
李銀花大概是覺得我的沉默意味著認錯,換上一副施舍的表情:「行了,媽今天來,也不是光說你。我給你指條明路。麗麗外頭那個男人,我看過了,身強力壯,看著就不錯。等麗麗把孩子生下來,要是是個兒子,就抱回來給你養(yǎng)�!�
「你呢,也別不知好歹。這孩子抱回來,就是我們徐家的嫡子!你得給我好好養(yǎng)著,把他當(dāng)親兒子一樣疼!從小就給他報最好的雙語幼兒園,請最好的家教,上最貴的輔導(dǎo)班!還得給他買一套好學(xué)區(qū)房!這可都是為了我們徐家的未來!你要是做得好,這徐家贅婿的位置,我就讓你繼續(xù)坐下去�!�
聽到這里,我差點笑出聲。
上門女婿?嫡子?徐家贅婿?
喂?妖妖靈么?我這兒有個滿清余孽。麻煩快點來人抓走。
徐家什么條件她自己不清楚嗎?一家老小,全都指望著徐麗孝敬的那點死工資過活。
她以為徐麗只是在外面「逢場作戲」?她不知道,那個所謂「身體好」的季亭書,身邊的女人也不止徐麗一個!
她更不知道,不是徐麗要跟我「鬧別扭」,是我主動提出了離婚!是我把她婚內(nèi)出軌、轉(zhuǎn)移財產(chǎn)的證據(jù),一條條都列得清清楚楚!是我找了律師,準備好了所有證據(jù),要求徐麗凈身出戶!
這些,我都沒說。跟這種腦子被短劇洗壞了的老太婆,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口舌。離婚官司正在關(guān)鍵時刻,任何一點情緒失控,都可能被對方律師拿來做文章。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換上職業(yè)性的、毫無波動的語氣:「您今天來找我,是有哪里不舒服,需要看病嗎?如果只是說這些家事,我現(xiàn)在是工作時間,恐怕不方便�!�
她大概是沒想到我態(tài)度這么冷淡,愣了一下,隨即想起自己來的「正事」。她捂著自己的脖子,聲音也變得虛弱起來:「哎喲,你看看,光顧著說你,差點忘了。最近我這脖子啊,總覺得不得勁,你給我好好看看,是不是長什么不好的東西了?」
我耐著性子,給她做了初步檢查,結(jié)果很快出來了,是甲狀腺結(jié)節(jié),tirads分級4類,惡性風(fēng)險不低,建議手術(shù)切除做病理檢查。
「要做手術(shù)?」她一聽,眼睛立刻瞪圓了,「那就讓麗麗給我做!我信不過別人,就信我女兒的技術(shù)!」
徐麗主攻胸外。甲狀腺手術(shù),尤其是這種可能涉及惡性腫瘤的,最好還是由經(jīng)驗豐富的頭頸外科或者甲狀腺外科的�?漆t(yī)生來做。不過,這手術(shù)本身不算復(fù)雜,以徐麗的水平,足夠應(yīng)付。
最主要的是,她既然點名要她女兒做,我何必攔著。
「可以�!刮尹c了點頭,「我會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