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萬箭穿心，死在至親手中后重生

    萬箭穿心，死在至親手中后重生

    “謝窈此人，伯府嫡女，狀元之妻，用兩年認(rèn)清人心還算不晚，可惜，竟死在這里�！�

    簫熠之帶兵平定謀逆亂黨，路過這座荒山時(shí)，謝窈只剩下最后半口氣。

    他勒住韁繩，認(rèn)出了她，語氣惋惜。

    地上的女人早已說不出話來，渾身被無數(shù)利箭貫穿，病痛的身體瘦骨嶙峋，臉頰凹陷，失去了張揚(yáng)明艷的風(fēng)采，灰黑的雙目望著天，眼角滲出血一樣的淚。

    她周圍有兩三具土匪流寇尸體，大抵是她拼死換的。

    簫熠之盯著謝窈許久，看到塊破布，上面用朱筆寫著“和離書”三字，隱約可見其中內(nèi)容。

    他撿起和離書，收入懷中，喚下屬為其斂尸。

    謝窈喉嚨翻涌著血腥。

    她恍惚間聽到“可惜”二字，回想起自己死前的一切，思緒從未有過的清醒，徹骨。

    她這短暫的一生，從選擇嫁給青梅竹馬的陸慎言開始，一步錯(cuò)，步步錯(cuò)。

    被軟禁在莊子里兩年，幾日前，她終于找到機(jī)會(huì)，撐著病體殘軀，與陸慎言對簿公堂。

    公堂之上，已經(jīng)官至吏部侍郎的陸慎言溫潤儒雅，謙和有禮，他承認(rèn)自己對妻子的疏忽，答應(yīng)回家后就與她和離，還親自將她送回莊子。

    然而離開外人，陸慎言便露出真實(shí)面目。

    他讓下人毒啞了她，將她丟到一個(gè)昏暗屋子里，牢牢捆在木樁上，三日水米不沾。

    直到昨天，門終于開了。

    逆著光，陸慎言仍舊身穿朱紅的四品袍服，端方溫潤，俊秀面孔卻透著幾分詭異的癲狂。

    “窈兒餓了吧，為夫帶了飯食來。”

    他語氣溫吞，端上一碗餿飯。

    謝窈沒法回應(yīng)他，雙目冰冷漠然。

    陸慎言被謝窈毫不在意的態(tài)度激怒，頓時(shí)撕去那偽裝的溫柔，狠狠將飯碗摔碎，手里的鞭子落下！

    “想和離，想拿回當(dāng)初那些陪嫁？！謝窈，你也配！”

    陸慎言扣起她的下巴，看出她眼中的不甘與困惑，癲狂咆哮：

    “若不是為了你，我堂堂七尺男兒，怎么會(huì)跑去做安平侯的一條狗，若不是你，我怎么會(huì)為安平侯擋箭，你知不知道那箭……是你害得我陸家斷子絕孫！都是你！如今你想拋下我，做夢！你就是死，也是我陸慎言的妻子，入我陸家祖墳！”

    陸慎言俊秀的面目漲紅，猙獰似地獄惡鬼，哪有一點(diǎn)昔日騎駿馬，溫潤簪花狀元郎的樣子。

    謝窈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兩年多前，她剛與陸慎言定親，就得知他為安平侯擋箭墜馬，生死未卜。

    她毅然嫁了過去，衣不解帶地照顧他五天五夜，終于等到他蘇醒。

    后來，陸慎言發(fā)奮讀書，從不碰她，還在那年春闈中了狀元。

    原來那時(shí)，陸慎言就受了傷，從此不能人道。

    “對了，窈兒，你不是討厭你娘嗎……”

    陸慎言聲音忽然低幽下去，手指一寸寸按在謝窈手臂滲血的傷痕上，他欣賞著謝窈痛苦皺眉的樣子，姿態(tài)親昵。

    謝窈瞳孔驟然收縮。

    難道，母親的死，與陸慎言有關(guān)？！

    “為了你，我每個(gè)月都會(huì)給她寫一封信，咒罵她憑什么對你不好，咒她何時(shí)去死，窈兒還記得嗎……我的字，可是你教的！”

    陸慎言的話，清晰落在謝窈耳中。

    她胃部痙攣般翻涌，咬碎了牙，血從嘴角流出來，喉嚨發(fā)出破碎的嗚咽。

    謝窈試圖掙扎開木樁，指尖刺入皮肉，血順著指縫滴落，她卻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從心肺至眼瞳，燃燒著烈火似的恨！

    她好恨，恨不能生啖其肉，把他抽筋扒皮。

    許久，陸慎言打累了，將鞭子放下，撫摸謝窈的臉：“乖窈兒，明日為夫再來看你，你可千萬別死了�！�

    他鎖住屋門，揚(yáng)長而去。

    深夜的時(shí)候，謝窈醒來，摳爛五指指甲，用碎瓷片磨斷身上拇指粗的麻繩。

    陸慎言不知道，她曾在邊境從軍九年，即便如今武功盡廢，奄奄一息，門鎖也困不住她。

    謝窈蘸著地上自己的血，在破布上用陸慎言的字跡寫了封和離書，收好和離書，搶了一匹拉貨的老馬。

    （請）

    萬箭穿心，死在至親手中后重生

    騎上馬，冷風(fēng)拂面，她卻覺得肆意，好似回到了從前在沙場的歲月。

    她想回家。

    謝窈知道這段時(shí)間京中不太平，所以走的是條鮮為人知的小路。

    晨光熹微，遠(yuǎn)處忽然出現(xiàn)一支模糊的隊(duì)伍。

    謝窈怕是流匪，下馬后等了會(huì)兒，卻看見為首的老叟，竟然是謝府的管事！

    她以為自己眼花，用力揉搓眼睛。

    真是父親身邊的老管事！

    霎時(shí)間，謝窈脫力地倒下，緊繃的身體松懈之后，頓時(shí)痛得刺骨。

    管事也見到謝窈，連忙加快腳程，招呼著人來到她身邊。

    “是二小姐嗎？”

    “是她！”

    謝窈眼眶潮濕，嗚咽地點(diǎn)頭，松下手中防身的哨棒。

    即便所嫁非人，即便母親走了，即便她或許真的無法活過這個(gè)冬天，至少她還有父親，有謝家。

    她的家人，來接她回家了……

    下一刻，一柄尖銳的短刃，從謝窈胸口貫出！

    “噗——”

    管事攪動(dòng)了幾下短刃，抽出來時(shí)，帶起一簇血色。

    “二小姐，主子們要你死，老奴也是奉命行事，你認(rèn)命吧。”

    管事站起身來，其他流匪打扮的人將她圍住，張開長弓。

    鮮血濺在謝窈慘白茫然的臉頰，混著滾燙的淚滑落。

    被陸慎言折磨，她沒掉一滴眼淚。

    可如今來殺她的，是她的家人。

    謝窈不認(rèn)命。

    但她還是死了，萬箭穿心，死在至親手中。

    最后給自己收尸的，竟然是當(dāng)初被她當(dāng)眾拒婚的靖北王簫熠之……

    懷著滿腔恨意，不甘，憤怒，謝窈死不瞑目。

    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睜開雙眼。

    身子輕快，往日種種，恍若大夢一場。

    “少將軍，您終于醒了！”耳邊傳來熟悉的女聲。

    謝窈抬眼望去，渾身一震。

    竟然是自己在軍中的侍女忍冬，正滿臉擔(dān)憂地看著自己。

    可她分明在兩年前就死了！

    忍冬從包袱里找出傷藥，忿忿不平：“要奴婢說，那陸公子不就是一個(gè)白面書生嘛，就算少將軍您與他多年未見，也不至于激動(dòng)得傷口迸裂，暈了過去�！�

    謝窈由著她嘮叨，看向周圍。

    忍冬醫(yī)術(shù)高超，難道自己沒死，她也沒死，是她救了自己？

    “怎么叫我少將軍——”謝窈的嗓音清洌干凈，一下讓她怔住了。

    自己嫁給陸慎言不久，因?yàn)榕f傷復(fù)發(fā)，又中了毒，導(dǎo)致內(nèi)力盡失，嗓子也變得沙啞似老嫗，最后更是被陸慎言毒啞，現(xiàn)在竟然恢復(fù)了？

    忍冬道：“您本來就是少將軍啊，哦，您是怕這稱呼太扎眼，那奴婢在京中喚您二小姐吧�！�

    謝窈眼前恍惚了剎那，瞳孔顫動(dòng)。

    她有多久沒聽見有人叫自己少將軍，以至于自己都忘了。

    她，謝窈，本就是大燕邊軍少將軍！

    看著車內(nèi)情景，謝窈徹底反應(yīng)過來。

    她回到了三年前！

    這是平寧五年，自己接到母親來信，要她回京待嫁！

    謝窈攥緊拳頭，感覺全身氣血都在翻涌。

    她想查清真相，她要血債血償，她絕不再過那樣潦草悲慘的一生！

    “兩位姑娘若休息好了，小的就繼續(xù)駕車，再走三條街就到伯府了�！避嚪虻穆曇魪鸟R車外傳來。

    謝窈接過忍冬給的藥丸生吞下，道：“先不回伯府，前面直走，去未央別苑�！�

    忍冬疑惑地望著少將軍，總覺得少將軍眼神變了。

    而且少將軍之前最討厭吃藥，每次受傷用藥要配許多糖果蜜餞，可今天，竟眉頭都不皺一下地生吞了藥丸。

    “二小姐，未央別苑是什么地方？”忍冬拿出蜜餞給謝窈，“只能吃一枚哦，否則影響藥效�！�

    “是長公主在京中的別苑。”

    謝窈仔細(xì)嚼著蜜餞，摸了摸懷中藏著的一方錦盒。

    “有件舊物，師父……大將軍讓我交給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