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蘇媛約在一家日料店見面。

    我提前半小時到了，選了靠窗的位置。玻璃上倒映出我的臉——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嘴唇干裂，像株枯萎的植物。

    服務生送來檸檬水，我喝了一口，酸得皺眉。

    林小姐

    蘇媛的聲音比電話里更柔，她穿著米色針織裙，頭發(fā)松松挽起，無名指上的鉆戒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你好。

    我指了指對面的座位，請坐。

    她坐下來，從包里拿出一個絲絨盒子，推到我面前：這個，應該物歸原主。

    我打開盒子，里面是那條珍珠手鏈。

    敘白昨晚喝醉了，一直喊你的名字。

    她攪動著抹茶拿鐵，我猜，這條手鏈本來是要送給你的。

    我合上盒子：你想說什么

    你們的事，我都知道。

    她抬起眼，左眼角的淚痣和我如出一轍，他書房抽屜里全是你們的照片，手機密碼是你生日，連襯衫紐扣掉了都要收起來......

    所以呢

    我打斷她，你是來炫耀勝利的

    不。

    她搖頭，我是來道歉的。

    我愣住了。

    聯(lián)姻是我父親提出的，但點頭的人是我。

    她摩挲著戒指，因為我第一眼就喜歡他——他低頭看手表的樣子，皺眉喝黑咖啡的樣子，都讓我著迷。

    窗外有小孩跑過，笑聲刺耳。

    直到上周，我在他衣柜里發(fā)現(xiàn)一個鐵盒。

    她聲音輕下來，里面全是你的東西：電影票根、游樂園手環(huán)、干枯的玫瑰......最底下壓著一張紙，寫著昭昭的愿望清單。

    我的心猛地一顫。

    那是我們戀愛三周年時寫的，我說想去冰島看極光，想養(yǎng)一只柯基，想在三十歲前結(jié)婚......

    第一條是和昭昭一起變老。

    蘇媛苦笑，我終于明白，我永遠贏不了你。

    服務生送上刺身拼盤，三文魚的紋理像凝固的血絲。

    你可以取消婚約。

    我說。

    我不能。

    她抬起左手，鉆戒折射出冰冷的光，周氏需要蘇家的資金，而我......

    而你愛他。

    不。

    她突然笑了，我只是不甘心。

    她夾起一塊金槍魚，沾了太多芥末，嗆出眼淚：你知道嗎他連做夢都在叫你名字。我躺在他身邊，像個可悲的替代品。

    我握緊水杯，冰塊叮當作響。

    林小姐，如果你還愛他，就帶他走吧。

    她擦掉眼淚，趁現(xiàn)在還來得及。

    ——

    離開餐廳時，天開始下雨。

    我站在屋檐下，看著蘇媛?lián)蝹汶x去的背影，她的高跟鞋踩進水洼，濺起的泥點弄臟了裙擺，可她渾然不覺。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周敘白。

    昭昭，你在哪

    他的聲音帶著鼻音，像是感冒了。

    剛見完蘇媛。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她......跟你說了什么

    她說你夢里喊我名字。

    雨越下越大，一輛出租車濺起水花，我后退不及，褲腳全濕了。

    昭昭

    周敘白。

    我望著灰蒙蒙的天，如果我現(xiàn)在讓你跟我走，你會答應嗎

    他呼吸一滯：什么意思

    私奔。

    我輕笑，就像我們大學時說好的那樣，沒錢就去海邊賣奶茶，晚上睡帳篷看星星。

    電話那頭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像是他打翻了什么。

    你認真的

    他聲音發(fā)抖。

    開玩笑的。

    我攔下一輛出租車，婚禮見。

    ——

    回到家，我翻出那個裝紐扣的玻璃罐。

    十七顆紐扣，十七次心軟。

    最底下壓著一張泛黃的紙條，是周敘白當年寫的：等我們老了，就在院子里種滿玫瑰，誰先走，剩下的那個要每天澆花。

    我點燃紙條，看著它燒成灰燼。

    火苗躥起的瞬間，門鈴響了。

    透過貓眼，我看到周敘白渾身濕透地站在門外，手里攥著那張昭昭的愿望清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