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8

    面前女孩的臉色，在聽到這句帶有侮辱性的語氣后變得慘白。

    蔣菲菲的聲音冷硬，仿佛沒有感情，可就是能讓人聽出來其中夾雜的怒火。

    全都滾。

    這么多年，我沒有見過這樣的蔣菲菲。

    她好像應(yīng)對所有事情都游刃有余，冷靜自持，仿佛一切都可以玩轉(zhuǎn)在手掌中。

    等所有人都退場后，咖啡館里只剩下我和她。

    蔣涵！你！誰允許的！

    誰允許你把我送你的項鏈送給別人！

    她揪著我的衣領(lǐng)，桌上的咖啡灑了我一聲，濕答答的很難受。

    像是再也壓抑不住一樣，她的眼眶微微泛紅，手上也卸了力道。

    是你說過的，你一輩子也不會摘了它！

    我呆愣地看著窗外景。

    是啊，我是說過一輩子都不會摘下這條項鏈。

    這是十八歲那年，蔣菲菲用存了一年的零花錢買來送給我，作成人禮物的。

    我真的很愛惜，一直舍不得帶。

    就連每天上下學(xué)，也要用禮盒包裝好放在書包里。

    直到被她發(fā)現(xiàn)。

    她親手將項鏈給我戴上，然后告訴我，哥哥，以后的每一年我都會給你送生日禮物的！

    可惜。

    第二年的生日，我卻沒有等來禮物。

    因為張宇出現(xiàn)了，他隨口一句喜歡，就搶走了屬于我的東西。

    我想要去質(zhì)問她，為什么要騙我，可還是沒有說出口。

    因為我知道，張宇是爸爸為她挑選好的聯(lián)姻對象，兩家早有默契。

    張宇可以輕而易舉得到我想要的人，又何況是一條項鏈呢

    我的語氣平淡，沒有絲毫感情：一條項鏈罷了，再買就是了。

    這句話是19歲生日那年得到的答復(fù)，如今，我也原樣還給她。

    蔣菲菲的瞳孔忽地放大，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可很快，又轉(zhuǎn)變成了怒火。

    下一刻，我感受到唇邊貼上來柔軟，獨有的清香襲來，我卻不敢沉淪。

    我一把推開她：蔣菲菲，認清自己的身份。

    她像是蛇一樣，緊緊地摟著我。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啊，可是，你不是喜歡我嗎是你曾經(jīng)親口說的，你愛我。

    她想要繼續(xù)親上來，卻被我再次推開。

    你真是瘋了。

    蔣菲菲像是渾不在意一般，癡癡地笑了：蔣涵，你病了，你不是不愛我，你只是忘了。

    這個人，還是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我確實是病了，但是也好了。

    連喜歡你這個病，也好全了。

    9

    24歲時，一場晚宴定格了我的妄念。

    爸爸向所有人宣告，蔣菲菲和張宇訂婚宴的時間。

    有那么一瞬間，我是真的想過，或許死了，就不用再去承受心臟被刀刺般的疼痛了吧。

    我有想過會有這么一天，可我沒想到這一天來時，會這么讓人窒息。

    在我喜歡蔣菲菲的第十年，她將要永遠屬于別人。

    可是沒有辦法，我不能顯露出來，我甚至還得藏住所有的痛，然后微笑著藏在賓客中，鼓掌慶賀。

    因為我很清楚，不管以前懷揣著怎樣的心思，從現(xiàn)在這一刻開始，必須要全部連根拔除。

    所以我能夠從容地，微笑著向張宇舉杯敬酒：恭喜你們，妹妹，還有未來的妹夫。

    但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當(dāng)天晚上，蔣菲菲提出解除婚約。

    正是她這一舉動，讓我心里再次升起隱秘的希望。

    可是按照爸爸以往專制的性格，又怎么會允許一向聽話完美的女兒，去違抗他的決定

    那天晚上，蔣菲菲在祠堂跪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還是媽媽將她扶了出來。

    她拖著滿是青紫的雙腿沖進了我的房間，然后渾身顫抖地撲進了我的懷里：哥哥，哥哥，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只想要你。

    那一刻，我感覺天都亮了。

    只要有了她的回應(yīng)，我什么也不害怕，我可以為她付出一切。

    在得償所愿的喜悅里，情之所至，我吻了她。

    可卻又被一聲粗糲暴呵打斷了。

    以往一向嚴肅卻又對我充滿愧疚的父親，第一次動手給了我一拳。

    而母親悲泣的哭喊和失望，也聲聲砸在我的心上。

    那一瞬，我仿佛是全世界最大的惡人，我做了不可饒恕的事。

    可是我不怕，為了她，我都可以承受。

    但當(dāng)我回頭看向蔣菲菲，想要從她那里獲得一丁點肯定時。

    她卻皺著眉頭，表情厭惡：蔣涵，你真是癡心妄想。

    就在這一刻，我知道自己完了。

    我被判處死刑。

    也徹徹底底成為了這個家的罪人。

    在這之后，我沒有再見到過蔣菲菲。

    當(dāng)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要再見她一面，問清楚她為什么要這么做時。

    我得到了一場帶著惡意的車禍。

    10

    自咖啡館那一次后，我和蔣菲菲很久都沒有再見面。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當(dāng)初能夠任人擺布的小女孩，而是真正執(zhí)掌蔣氏集團的總裁。

    爸媽卸下公司的擔(dān)子后，變得更加清閑。

    清閑到已經(jīng)開始操心我的婚事了。

    媽媽坐在沙發(fā)上，對著我慈和地笑著：涵涵，你眼看著也快要三十了，學(xué)習(xí)雖然重要，但是個人問題也要盡早解決。

    這已經(jīng)是這段時間的常態(tài)了，之后就是給我介紹各家名門千金。

    我拍了拍媽媽的手：媽，我沒有大志向，也不想要多么顯赫的岳家，我只想和喜歡的人過簡單的小日子。

    媽媽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我的臉色，才緩緩開口：涵兒，媽媽不是逼迫你去聯(lián)姻，媽媽只是想幫你介紹更多優(yōu)秀的女孩子，你這個年紀還不去享受愛情，難道非要等我們這個年紀才去后悔嗎

    媽，其實我一直沒有跟你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就在我說完這句話后，不僅媽媽的身體變得緊繃，連一旁一直在看報紙爸爸也坐直了身體。

    她叫小雨，不過她的家庭條件不是很好，所以我一直瞞著沒有告訴你們。

    媽媽的身體放松下來，臉上也浮現(xiàn)出真心的微笑：是嗎家庭條件無所謂，只要你喜歡就好。

    好的，那我過幾天把她帶來，讓您也見見，您一定會喜歡她的。

    媽媽微笑著點頭，眸中全是如釋重負的輕松。

    正在這時，一道含著冰碴的女聲打破了滿室溫馨。

    爸媽，我回來了。

    蔣菲菲走進客廳，可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笑意，看向我的眼神也暗含警告。

    回來了就好，公司這段時間很忙吧，我看你都瘦了，今天晚上好好補補。

    11

    當(dāng)天夜里，蔣菲菲又一次闖進我的房間。

    她沒有說話，只是裹挾著一身的酒氣，鉆進了我的懷里。

    哥哥，哥哥，你喜歡的不是我嗎你告訴我，今天下午是在騙爸媽對不對，你一直喜歡的人都是我呀。

    我渾身猛然一震，仿佛心底的秘密被人剖開晾曬在太陽下。

    這是第一次，第一次把隱秘的東西宣之于口。

    我用力想要推開她，可她的雙臂纏住我的脖子，讓我掙扎不得。

    她的頭埋在我的頸窩，我能感覺到有濕意傳來。

    求求你，哥哥，不要生我的氣好嗎

    都是我的錯，是我太任性了，是我沒有勇氣承認，是我傷害了你。

    蔣涵，我喜歡你，真的，我不結(jié)婚了，明天我就和張宇退婚。

    你等等我，再等我一會會就好。

    今晚醉酒的她，真的好脆弱。

    就是這么脆弱的她，卻能輕而易舉撥動我每一寸憐惜。

    當(dāng)初的我雖不無辜，可我也并不是在唱獨角戲。

    此時我的心里五味雜陳。

    蔣菲菲，你是個喜歡玩弄感情的女人。

    她癡癡地笑出了聲：對啊，哥哥，你現(xiàn)在才知道嗎

    哥哥，你沒有失憶對不對。

    我冷聲回道：你發(fā)現(xiàn)了

    嗯，喜歡一個人眼里的情緒是藏不住的，你愛我呀，我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呢

    看吧，她總是這樣。

    她可以對我示弱，卻在我獻出整顆心時又狠狠劃上一刀。

    我沒有拒絕更沒有答應(yīng)，只是淡定地將她送回房間。

    早點休息，你放心，你一直會是我的妹妹，需要我時，我也會一直在。

    12

    蔣菲菲的行動力真的很強，第二天一早就單方面宣布了和張宇解除婚約。

    爸爸得知后氣到怒不可遏。

    這一次，爸爸直接將她鎖在房間里。

    全家都蔓延著嚴肅的氣息，整個家里沒有一丁點雜音。

    但是這一切，和我完全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我依舊在有條不紊地準(zhǔn)備去美國的資料，仿佛和整件事毫不相關(guān)。

    即便我已經(jīng)盡量裝成若無其事了，但有一個人還是不停地在我面前找存在感。

    在我和小雨約好一起出門的這天，張宇猛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如今的他哪有當(dāng)初的高高在上，青黑的雙眼里全是恨意。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干的！你就是癡心妄想你知道嗎！這話是菲菲親口跟我說的。

    你以為拆散了我和菲菲，你就能跟她在一起

    你做夢，你不知道吧，菲菲早就已經(jīng)是我的女人了，她在床上跟我說過，看不上你這樣的，只是玩玩你罷了。

    我牽著小雨的手沒有放開，淡定地站在路邊像是在看一個小丑。

    你想要見她嗎

    聽到我的問話，張宇停滯了一瞬，然后又很快撲了上來。

    你能帶我見她嗎我就知道，菲菲是愛我的，她一定是逼不得已才會和我解除婚約，一定是你強迫她的！

    我嗤笑出聲。

    張宇這個孬種，也只會用這一招來激怒我了。

    若是以前的我，聽到這些話，估計早已經(jīng)破了大防。

    可現(xiàn)如今，我早已經(jīng)不在意了。

    即便我承認心里還留有蔣菲菲的痕跡，可該放下的早已放下。

    我領(lǐng)著張宇回了家，看著爸媽震驚的表情，心里甚至還有一些痛快。

    爸爸并沒有阻攔，張宇很順利地進入了蔣菲菲的房間。

    可兩人交談似乎不太愉快。

    我在門外也能聽見張宇的哭喊和控訴。

    可門內(nèi)的聲音越大，我嘴角的弧度也越大。

    沒錯啊，這帶刺的玫瑰花，怎么可能只扎我一個人呢。

    12

    哪怕張宇拋棄了尊嚴，在蔣家哭求著下跪，可這婚約還是如期取消了。

    第二天，我坐在咖啡廳里，看著對面的女孩。

    涵哥，你要去美國

    她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但是泛紅的眼眶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其實小雨和我很久以前就認識。

    她是嬸嬸家鄰居的小孩，和她的奶奶相依為命。

    很多次，在饑寒交迫的夜里，她和那位慈祥的奶奶都會給我送來食物和棉被。

    也是我那段難熬的日子里，唯一的溫暖。

    只不過，在進入蔣家后，爸媽不想我和過去熟悉的人有太多的聯(lián)系，所以才會逐漸減少聯(lián)系。

    可是，我能斬斷的過去中，卻不能包含小雨和奶奶。

    她清楚的知道我所有的秘密，她也知道我有一個不可言說的愛人，她還知道我被愛人丟棄。

    可唯一沒有改變的，就是無論我變成什么樣，她都一直在那里，從沒有離去。

    所以就像現(xiàn)在，即使她知道我即將離開，卻還只是紅著眼眶微笑著接受。

    我憋著笑問道：小雨，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看看美國的風(fēng)景。

    霎那間，我看見她眼里被春意渲染的溫暖。

    13

    和小雨分開后，我徑直回了家。

    剛剛走進臥室，就被一股力道狠狠地拉了下去。

    蔣涵，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蔣菲菲的唇粘了上來，我被她壓在地板上動彈不得。

    她輕輕摸著我的側(cè)臉，手上的動作很是溫柔：蔣涵，你為什么要騙我呀，你不是最愛我嗎

    妹妹，我騙你什么了

    大概是被我的語氣激怒了，她突然尖叫起來：你別叫我妹妹！

    我不是你妹妹！

    曾經(jīng)你不是說過嗎你和我沒有血緣關(guān)系。

    我嘆了口氣：菲菲，人都是會變的，我也變了。

    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哽咽著開口：不行，我不許你變，是你先說愛我的，你不能變，你要愛我一輩子。

    我閉了閉眼，還是沒有忍�。好妹�，這樣耍我好玩嗎在你心里我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玩物，你讓我愛上你，然后又像垃圾一樣把我丟了。

    現(xiàn)在你又要開始了

    蔣菲菲躲過我質(zhì)問的眼神。

    我不管，你是我的，如果，如果你再敢見那個女人，我不會讓她好過的。

    說完，她又親了上來，手上還不斷撕扯著我的衣物。

    正當(dāng)我打算翻身推開她時，房門卻被人一把推開。

    孽女！爸爸的一巴掌狠狠地打在蔣菲菲的臉上。

    媽媽站在后面哭得泣不成聲。

    蔣菲菲一下跪在地上：爸爸，求你了，求你別讓哥哥走，我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呀！

    為什么我們不能在一起，為什么！

    媽媽拉起我，帶著我走出房間。

    臨出門前我看見了蔣菲菲伸出的手，也看見她挽留的眼神。

    可我還是堅定地沒有回頭，更沒有絲毫猶豫。

    錯過就是錯過，傷害就是傷害。

    即使傷口已經(jīng)愈合，可疤痕卻會永遠留在那。

    14

    到了離開的日子，媽媽站在安檢口哭得眼眶通紅，爸爸也默默濕了眼角。

    我灑脫地抱了抱他們，低聲安慰。

    爸媽，我學(xué)完就會回來的，你們要是想我了隨時給我電話，我一個飛的就趕回來看你。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又沒有開口。

    只是頻頻點頭。

    我拉著小雨的手，越過了安檢口，迎接未知的未來。

    曾經(jīng)的我，或許因為被人頻繁地拋棄，才會渴望一份獨屬于我的光。

    可如今我已經(jīng)長大了，不會再沉溺于那些虛假的縹緲。

    更多的，則是應(yīng)該抓住眼前的美好。

    我會幸福的。

    我會帶著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的期盼與愛，好好地，在新的地方重新開始。

    但是我知道，我一定不會辜負每一份真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