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玄武門的銅釘在晨光中泛著冷光，姜嚴(yán)被親兵架著撞進(jìn)門樓時(shí)，腰間玉帶已松開大半，金絲龍袍拖在泥濘里，沾滿馬糞與嘔吐物。

    他喘著粗氣抬頭，卻見陳鈺璃騎著黑馬立在箭樓之下，手中棗木棍還滴著血，棍頭纏著半塊硬邦邦的麥餅，餅上的麩皮正簌簌掉落。

    鈺璃......姜嚴(yán)的聲音顫抖，不知是因恐懼還是憤怒，你助我登上帝位，如今卻要親手毀掉！

    陳鈺璃抬手將棗木棍擲在金磚上，木棍滾過姜嚴(yán)腳邊，驚起一群螻蟻。

    棍身上璃字刻痕里還嵌著泥土：陛下可知道這根棍子它來自青州農(nóng)戶王二牛，他去年冬天咳血而死，臨終前攥著這根棍子，說‘給陳大人帶句話，三斗稅糧，實(shí)在繳不起’。

    她頓了頓，指節(jié)擦過棍頭的麥餅，這是洛陽孩童啃剩的半塊餅，他們餓得啃墻皮，把手指頭都咬出血――陛下的龍涎香，可曾飄過貧民窟的土墻

    姜嚴(yán)臉色煞白，踉蹌著指向身后的金鑾殿：亂世需用重典！待朕平定四方――

    平定四方陳鈺璃突然打斷，策馬逼近，玄鐵戰(zhàn)甲在晨霧中泛起冷光，你平定的是百姓的生路！當(dāng)年你在戰(zhàn)場上發(fā)的誓，‘若違仁政，愿受天誅地滅’，都喂了狗

    城下突然傳來轟鳴般的吶喊，清君側(cè)的大旗漫過朱雀門，百姓們舉著窩頭、鋤頭，與士兵們并肩而行。

    陳鈺璃抽出佩劍，劍鋒挑起姜嚴(yán)的龍袍一角，金絲線在劍刃下寸寸崩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今日不是我要反你，是天下百姓要反你！

    姜嚴(yán)踉蹌后退，后腰撞上玄武門的銅柱，望著城下潮水般的軍民，忽然想起十四歲那年，陳鈺璃在亂軍中遞來的饅頭，上面還沾著泥土。那時(shí)他們說要讓百姓有飯吃，有衣穿，如今他的掌心卻連劍柄都握不穩(wěn)。

    陛下，大勢已去。陳鈺璃翻身下馬，身后士兵呈上一份卷邊的稅單，這是從您國庫抄出的賬本，七成賦稅都用在修宮殿、養(yǎng)歌姬。而百姓......她聲音低沉，易子而食，路有餓殍。

    姜嚴(yán)癱坐在地，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忽然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哭腔：原來你早就想取而代之！什么‘清君側(cè)’，不過是你想當(dāng)新的皇帝！

    陳鈺璃沉默片刻，將佩劍插回腰間，轉(zhuǎn)身指向朝陽初升的方向：我要的不是皇位。

    她抬手摘下頭盔，任由雨水沖刷臉龐，我要的是讓天下百姓，都能在自己的土地上，吃一口飽飯。

    城門轟然洞開，百姓們涌進(jìn)皇宮，有人捧著野菜粥，有人舉著破破爛爛的農(nóng)具。

    姜嚴(yán)看著他們眼中的怒火與期待，終于明白，自己早已不是他們心中的明君，而是陳鈺璃口中的暴君。

    雨越下越大，沖刷著玄武門上的鎏金匾額。

    陳鈺璃彎腰撿起半塊麥餅，對著陽光舉起，餅上的麩皮清晰可見：這才是天下該有的樣子――不是金磚玉瓦，而是百姓手中的糧，口中的食。

    姜嚴(yán)望著碎玉與麥餅，終于垂下頭，再也說不出話來。

    遠(yuǎn)處，民為貴的大旗在雨中獵獵作響，正如陳鈺璃眼中永不熄滅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