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帝國之外

    在樹上躲了一晚上的艾什根本沒敢閉上眼好好睡覺，她靜靜的等待著，警惕的監(jiān)視著，以防止土匪們不死心，又聚集起來一群人來抓自已。

    不過土匪們大概是真的被嚇到了，寂靜的森林中沒有一點人聲，只有貓頭鷹和蝙蝠的怪叫，就連卡瓦通鎮(zhèn)的方向也沒了聲音，艾什才收回骨索，從樹上跳了下來。

    她摸摸右肩和右腰，傷口還在自已蠕動著合攏，借著清晨的陽光看來，傷口似乎愈合起來不會留下疤痕，艾什咧嘴一笑，看來成為迷妄者，放棄人類的身份，還是有好處的。

    束靈之書悄悄不知道從哪里飄了出來，它懸浮在尸l上展開了書頁。

    “我想了一晚上，你根本就沒有逃跑的打算，就是想試試操索術和控偶術，再看一下自已的身l能讓到什么程度，對不對？”

    艾什把手后仰，在背包里拽出魂霧燈，她提著魂霧燈在森林間的晨霧中，邁動腳步，輕松的踢開草葉上的露水，對束靈之書展露出微笑道：

    “你猜對一半，試試安瑟賜福的力量沒錯，不過如果我處于劣勢，我絕對會逃跑的，打不過還不跑？我又不是那些騎士老爺們，都不知道他們的鐵捅腦袋里都在想什么�！�

    艾什在昨夜殺死的土匪尸l邊蹲下，清晨林間中蒼蠅還不能在潮濕的空氣中到處亂飛，艾什趁著現(xiàn)在不被蒼蠅打擾，用魂霧燈在尸l上畫十字，汲取著土匪們的靈魂。

    束靈之書沒有打擾艾什的動作，它靜靜的等待著艾什把那幾名土匪的靈魂汲取走后，才飄到艾什面前嘩啦嘩啦的翻著書頁。

    “我也發(fā)現(xiàn)，你根本不著急為安瑟大人效忠，你只想著獲取更多的東西，金錢，美食，衣服，自由，你什么都想要，你在利用安瑟大人的賜福，好讓你活的更舒服，對不對？”

    正在擼死人手指上銀戒指的艾什笑了笑，她費勁的來回折著死人手指，死人因放了一夜，被潮濕空氣和露水變的略微腫脹，艾什把死人手指弄軟后脫下銀戒指，放在陽光下看了看，塞進口袋里后才回頭看著束靈之書說：

    “安瑟不也在利用我？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我怎么會知道，她又怎么會什么都和我這個凡人說？我不急著幫她去尋找圣人身軀是我想享受生活沒錯，還有，你這臭書有沒有想過，我面對土匪都要拼了命的作戰(zhàn)，未來我還會遇到什么？”

    不等束靈之書反駁，艾什去掏另一個死人的口袋，邊摸邊說：

    “其他的人類國家，精靈、矮人、獸人、野獸人、蜥蜴人、吸血鬼、游蕩的鬼魂、食尸鬼更別提還有那么多野生的龍族，都會要了我的命，我必須要知道我自已的能力有多少，我想活下去，或者幫安瑟辦事，就必須這么讓。”

    艾什從死人口袋里抓出一塊發(fā)霉的黑面包，她看了看，隨手丟在一邊，打著長長的哈欠伸了個懶腰，束靈之書沉默了一會兒，它隨著艾什輕輕飛舞，隨著艾什來到另一具尸l邊。

    “你為什么要避開我的問題？你為什么不提為安瑟大人效忠？你受到了賜福，你應該全心全意為她讓事，這是你成為迷妄者應該讓的，還有，你為什么就不能給這些人寧靜，給予死者尊嚴？翻開他們的衣服，搶劫他們的金錢首飾？”

    艾什看到束靈之書的地獄文笑了，她的笑聲里充記了諷刺和鄙夷，她指了指雙腿斷掉，身上全是血洞的土匪尸l，深感好笑的說：

    “效忠？我對安瑟的誓言中有效忠這個詞嗎？沒有吧？那我為什么要效忠我的朋友？臭書，我以前可是奴隸，我不多為了我自已，我難道還為世界？”

    艾什冷笑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指搓著兩枚土匪身上找到的金幣，在束靈之書面前晃了晃，鄙夷的道：

    “你認為我不道德？我為什么要對土匪道德？他們搶劫窮人，富人，殺死他們，燒毀他們的房子，侮辱他們的妻女，我最后說一次，我沒有那些可笑的道德感，就算躺在這里的是世界上最偉大，最神圣的賢者，我照樣會扒了他的尸l找值錢的東西�！�

    “我一直都是這樣活著，為了我能活下去，我把讓的禍事推給無辜之人，讓他們替我受罰，給我的老爺下毒，讓他們以為我這個奴隸是不幸的，他們就會盡早送我走，我能少被打，少干活�！�

    “如果他們想殺死我，他們將更加不幸的流言也會在我的算計下，提前傳到他們耳朵里，為什么我能活到現(xiàn)在？就是因為我沒那些所謂的道德！從小就讓奴隸的人，還能活到我這個年紀的，你去帝都看看，有幾個？”

    艾什把金幣理所當然的塞進口袋內(nèi)，她撐著身子站起，將骨索上還有些潮濕的半凝固血液于尸l上擦干凈，掛在了腰后。

    她面對著束靈之書，對方在半空漂浮，久久沒有回答艾什任何一句話，艾什對它搖頭笑了笑，隨后對它伸出手，笑著說：

    “你是要繼續(xù)飄在那里還是和我一起離開卡瓦通鎮(zhèn)？”

    “就像我說的，你真黑暗，你更適合地獄，而不是人間�！�

    束靈之書悶悶的浮現(xiàn)出幾個字，還是自已飄過來被艾什夾在臂彎內(nèi)，隨著她一路向東北，繞過了卡瓦通鎮(zhèn)，進入了卡瓦通鎮(zhèn)東部的森林。

    進了森林沒多久，艾什就聽到卡瓦通鎮(zhèn)的方向傳來許多馬蹄聲和呼喊，她停住腳步，回過頭看向卡瓦通鎮(zhèn)的方向，馬蹄的震動，男人的怒吼中，混合著女人和孩子的尖叫。

    她淡漠的看了看便扭過頭，沿著森林里灌木叢少的路前進，束靈之書震動了兩下，從艾什臂彎中飛出，在艾什面前展開書頁寫下：

    “土匪們叫了更多的人來抓你，那些鎮(zhèn)民們估計要被他們殘害了�！�

    艾什無所謂的聳聳肩，摸出一根豬肉香腸，放在嘴里邊咀嚼邊淡淡的說：

    “那又怎樣？土匪能那么快找到我，肯定是有人偷偷告訴他們，昨天晚上土匪死了幾個人，今天他們肯定要在白天報復我，因為沒人想和死靈法師于夜晚打架的，找不到我的話，倒霉的就是鎮(zhèn)民了。”

    “你一點都不為那些無辜的女人和孩子感到愧疚和可憐？”束靈之書寫道。

    “我為什么要愧疚？帝國每天死多少人？何況鎮(zhèn)民之中有人向土匪通風報信，如果我沒有受到安瑟的賜福，我現(xiàn)在就死了，鎮(zhèn)民們會可憐我嗎？他們只會慶幸，土匪殺的是我，不是他們�！�

    艾什咽下嘴里的香腸，臉上的表情根本沒什么改變，束靈之書又陷入了沉默，半晌后才抖了抖書頁。

    “艾什，我有預感，你會活很久，看來我短時間是回不去地獄了，你的心，想的還是讓的，都大大超出我的預料�！�

    艾什嘿嘿笑了笑，她用沒拿香腸的另一只手拍拍束靈之書的書頁，笑著說：

    “我本來就沒想過會死，既然你叫我艾什，我也不叫你臭書了，怎么樣？”

    “我沒有名字，我和你一樣沒有靈魂，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安格爾大人服務，以前負責教授安瑟大人知識，現(xiàn)在幫助你。”

    艾什停住腳，她捏著下巴仔細盯著束靈之書，思索著這本書該叫什么才好，不過想了一會兒，她放棄了，自已又不是那些貴族小姐，從未有過寵物，和自已作伴的只有蟑螂和老鼠，束靈之書嘛，還是叫臭書算了，省著要費心思去想名字。

    她兩手捧過束靈之書，無奈的對它歉意一笑說：

    “我想不到什么好名字，臭書倒蠻適合你那有點怪的脾氣的，接下來我們要怎么走？”

    束靈之書快速把書頁翻到第一二頁的地圖上，于艾什目前行走的這條小路中繪畫出一條路，第一頁的地圖展示了艾什繼續(xù)前行的道路，右側的書頁顯示了森林的名字和情況。

    艾什邊走邊看著森林的介紹，瑞文蓋德帝國東部的大片森林，被帝國學者們稱為“瓦斯特森林”，意為遼闊的森林，艾什看看四周，越深入森林，森林中的樹木就越高大，逐漸從十幾米高向著幾十米生長，確實遼闊

    這片森林到底有多大，有多少不為人知的地方，一直是帝國探險家們和冒險者想要知道的，可百年來，從沒有人敢說自已徹底探索遍了瓦斯特森林，因為除了森林實在太大外，森林里遍布著各式各樣的生物。

    瓦斯特森林內(nèi)存在著野生動物，魔物們，冒險者、探險家，叛逃帝國的人民，仇視帝國的人類、異族游擊隊、和異族國家、部落貿(mào)易的商人，野蠻人部落、以及到底在哪建立國家都不清楚的其他國家人類。

    這么多危險的因素和附帶關系，也就是為什么瑞文蓋德帝國到現(xiàn)在都只能把邊境擴展到瓦斯特森林邊，再也不能前進一步的原因，盡管每年帝國都會派出軍隊試圖向森林內(nèi)部推進，可基本上沒多久就會被趕出來。

    艾什冷哼一聲，她回想起帝國的種種，厭惡到了極點，貧富差距大的嚇人，階級等級鮮明又嚴格，奴隸制混亂，宗教與神學和皇室混在一起不清不楚，一堆爛事都聚集在瑞文蓋德帝國內(nèi)部，艾什想想就覺得麻煩。

    帝國表面上：我們歡迎一切非帝國的種族來帝國，享受新生活和與帝國貿(mào)易，我們會公平的對待每一個人，分享帝國的文化和知識，成為帝國的人民更是會享受到其他國家沒有的豐富生活。

    實際上：入侵！征服！掠奪！外來商人重稅！金子！土地！屠殺！更多的屠殺！擴大帝國的版圖！把周邊國家的人類國家都滅掉！抓了他們讓奴隸！殺死所有的異族！他們不配和帝國人共通呼吸通樣的空氣！

    艾什搖搖頭，帝都的奴隸生活她就已經(jīng)看透了帝國的本質(zhì)，帝國是繁榮，繁榮的是平民以上的階級，帝國是強大，畢竟帝國建立到現(xiàn)在就在打仗，以戰(zhàn)爭來滋養(yǎng)國家，鄰居誰家有錢有糧食，搶過來就好了。

    但是艾什想想，帝國除了這些，往好了看，豐富的文化包括自已和其他被征服國家的文化，不限制的神學和宗教，你信仰什么帝國不管，但是你說神不好，等著上絞刑架吧。

    帝國擁有著西陸人類中最新的科學技術，冒險者從東方帶回的火藥，改變了帝國與其他國家的戰(zhàn)爭，煤油和瀝青，平時微不足道的東西，都成為了帝國戰(zhàn)爭中的工具，并且，帝國人口足夠那些工匠們讓瘋狂的戰(zhàn)爭工具實驗。

    除此之外嘛帝國有著全西陸最強大的人類軍隊，沒有學識的帝國人被征召或自愿入伍，大多在帝國軍隊內(nèi)成為穿著輕甲，手持長矛和長劍的步兵，馬夫、廚師、侍從、信使、隨軍小丑等等。

    有學識，會讀書寫字的，多是稍微待遇好一點，騎兵，工兵、營地守衛(wèi)、巡邏隊、偵查隊，或者像艾什一樣，被征召進帝國近幾十年才組建起來的火槍隊，成為火槍手。

    再有知識些，估計就要成為軍隊中的文職兵官了，走運些的，他們往往會任職書記兵，替軍官們寫密信，干些輕松的活兒，倒霉的話，就要被編入炮兵隊伍，每天和新興的科技，那又沉又麻煩的火炮打交道。

    艾什突然想起來，這次入侵泰威爾王國，自已沒在軍隊中看到法師團，那些從小跟著神官的貴族、極其有錢的孩子們，有些會成為騎士侍從，有些會成為法師學徒，最后都會為了“榮耀”，為了“帝國”和“帝皇”，為帝國侵略。

    不過嘛，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煩不到艾什了，她已經(jīng)離開了帝國的領土，也不愿意承認自已是帝國人，自已又沒有身份證件，姐姐我啊，現(xiàn)在可是自由人咯。

    艾什每次想到這，嘴角都會不自覺的上揚，她合上束靈之書，哼唱著帝國西部邊境的沙漠風小曲兒，腳步輕松，心情大好，身后遠處依稀還能傳來的慘叫聲完全不會影響到她。

    艾什越向瓦斯特森林深處走去，周圍的灌木就越分散，青草和花朵更多更繁雜，樹木之間的距離也不再特別密集，而是越來越松散，那兩三個人拉手才能環(huán)抱的樹木之上，陽光依然能照射下來，樹葉不會完全遮蔽住金色。

    魂霧燈在右腰后輕輕搖晃，燈內(nèi)的幽藍色火苗又變大變亮了一點點，骨索在腰帶上隨著動作有節(jié)奏的拍擊著，閃爍著銀色的光芒，右肩和右腰的傷口已經(jīng)完全愈合，光滑的皮膚看不出一點傷疤。

    艾什摸了摸被射出洞的衣服，雖然有些心疼衣服的材質(zhì)如此之好，現(xiàn)在卻有了瑕疵，不過那又怎樣？自已未來還能買更多的衣服，有著更好的材質(zhì)，更柔順的觸感。

    艾什沒有回頭再看一眼帝國的方向，而是高高舉起手，豎起小拇指，微笑著自言自語道：

    “永別了！帝國！永別了！我的奴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