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繼母待我,說不上親近,也談不上刻薄。
這世上,理應(yīng)真心待我好的,不過兩人。
一個頭也不回地走了,另一個,則對我熟視無睹。
我的心神有限,所以記仇也得精打細(xì)算,把賬都?xì)w到一處。
譬如,繼母給我的所有冷遇,我都記在了親爹頭上。
在下人面前,她是說一不二的主母;可到了我爹跟前,她便溫順得像只貓,連爪子都收得妥妥帖帖。
倘若我那親生父親對我尚有一絲憐惜,她又怎敢給我臉色看?
我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孱弱孤女,所能做的最激烈的報復(fù),便是在他心血來潮,擺出慈父姿態(tài)對我長篇大論時,低下頭,悄悄地翻上幾個白眼。
實在無趣,也毫無用處。
我攤開那本《女誡》,滿篇的條條框框,壓得人喘不過氣。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被雨水沖刷過去。
我開始控制不住地去想,那個女人,拋下我之后,她過得怎么樣?
是重獲新生,還是遭了報應(yīng)?
一想到“報應(yīng)”二字,我心里一緊,忙翻出那個記仇的小本子,把我記在她名下的那幾筆,用墨團(tuán)涂得一干二凈。
老天爺,我求求你,那些都一筆勾銷吧。
請你,務(wù)必讓她過得比誰都好。
我攥著胸口那塊溫?zé)岬难蛑�,躺在床上,在黑暗里描摹她的樣子�?br />
孩童三歲記事,從三歲到六歲,我有整整三年的光陰來記住她。
可如今能清晰回想起來的,卻只有她的笑臉。
她一定是極愛我的。
所以才沒舍得,帶我一起去過那種刀口舔血的日子。
祖母時常告誡我,這高墻之外是另一個天地,衣食住行,樣樣都要用命去換。
能在這院里做個安穩(wěn)的閨秀,已是旁人求不來的福氣。
“別動那些歪心思�!彼碇鹬�,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墻外頭不是人待的地方,踏出去一步,就是剝皮拆骨,碾作塵泥的下場。”
我信她的話,我向來膽小,死則死矣,但不想被碾作塵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