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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子小說網(wǎng)/帶著古人穿回現(xiàn)代/ 第八章:將軍打工記,搬磚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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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將軍打工記,搬磚累

    塵土,如同有生命的黃霧,在巨大的工地上空盤旋、沉降,附著在每一寸裸露的皮膚和鋼鐵上。

    機器的轟鳴是這片“戰(zhàn)場”永恒的背景音——塔吊巨臂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劃出沉重的弧線,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混凝土攪拌車如同鋼鐵巨獸,低沉地咆哮著,噴吐著灰黑色的尾氣;打樁機沉悶的撞擊聲,一下下敲打著大地,也敲打著初來乍到者的神經(jīng)。

    謝鎮(zhèn)山和謝明軒站在工地入口的泥濘邊緣,如同兩只誤入鋼鐵叢林的困獸。

    眼前景象帶來的沖擊遠超想象。

    幾棟尚未封頂?shù)摹颁撹F骷髏”直刺蒼穹,裸露的鋼筋骨架在陽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

    地面上,沙石堆成連綿的小丘,紅磚碼放如城墻,水泥袋堆積如山,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鋼鐵機械(挖掘機、推土機)在泥濘中蹣跚而行。

    無數(shù)螞蟻般渺小的工人,穿著沾滿泥灰、辨不出顏色的工裝,在混亂中穿梭:推著獨輪車在泥濘中掙扎前行,肩扛著成捆的鋼筋步履蹣跚,在高高的腳手架上如同壁虎般攀爬移動……空氣里充斥著塵土、水泥灰、劣質(zhì)煙草、汗酸和柴油燃燒后混合的刺鼻氣味,混雜著工頭粗魯?shù)倪汉取⒔饘倥鲎驳拇囗�、機器的嘶吼,形成一股令人窒息、頭暈目眩的洪流。

    “這…這便是做工之所?”謝明軒張大了嘴巴,少年眼中探險般的新奇迅速被一種源于本能的敬畏和茫然取代。

    這原始的、宏大的、充滿蠻力的場景,與他想象中“鏢師護院”的瀟灑相去甚遠。

    謝鎮(zhèn)山的臉色則陰沉得如同暴風雨前的天空。

    他穿著那身廉價、不合身的藍色運動服,站在入口的污泥中,與周遭環(huán)境格格不入,如同鶴立雞群——只是這只鶴正被迫踏入泥潭。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那些佝僂著背、臉上溝壑被汗水與灰土填滿、眼神大多空洞麻木的工人。

    這與他在軍營中統(tǒng)帥的那些雖然艱苦、但紀律嚴明、眼神銳利、充滿血性與榮譽感的士兵,簡直是云泥之別!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混合著憤怒的巖漿,再次在他xiong中翻騰沖撞,幾乎要破xiong而出!“豈有此理!竟讓本將來此等污穢腌臜之地,與…與苦役同伍?!”他鋼牙緊咬,指節(jié)捏得咯咯作響,幾乎要立刻拂袖而去。

    這不僅是身份的墜落,更是對他畢生信念與驕傲的褻瀆!“爹!姐說了…忍一時之氣,活下去要緊!”謝明軒看到父親瀕臨爆發(fā)的邊緣,趕緊壓低聲音提醒,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

    母親失望的眼神和姐姐絕望的話語,此刻成了無形的枷鎖。

    謝鎮(zhèn)山深吸一口氣,那粗糲的、飽含塵土的空氣嗆得他喉頭發(fā)癢,劇烈地咳嗽起來。

    這真實的、骯臟的空氣如同冰冷的現(xiàn)實,狠狠扇了他一記耳光。

    他閉上眼,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再睜開時,眼神雖依舊銳利如刀,卻多了一份沉重的、近乎悲壯的決絕。

    他沒有言語,只是邁開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燒紅的烙鐵上,走向那個掛著歪斜“項目部”牌子的彩鋼板工棚。

    工棚內(nèi)煙霧彌漫,劣質(zhì)香煙的氣味濃得化不開。

    幾個穿著油污夾克的男人圍著小桌吆五喝六地打牌,地上煙頭、痰漬、空酒瓶狼藉一片。

    一個光著膀子、挺著碩大啤酒肚、脖子上掛著粗劣金鏈子的中年漢子(老王)正唾沫橫飛地對著電話吼叫,臉漲得通紅。

    “……李老板!錢!錢什么時候到位?!老子這邊幾十號兄弟等著開鍋呢!…下周?!下周你媽……”老王憤憤地摔了電話,抓起桌上的半瓶啤酒猛灌一口,這才注意到門口杵著的兩個“異類”。

    他瞇縫著被肥肉擠成一條縫的小眼睛,像評估貨物般上下掃視著謝鎮(zhèn)山和謝明軒。

    謝鎮(zhèn)山那身廉價運動服也難掩其魁梧挺拔、肩寬背闊的身形,以及眉宇間那股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氣勢,讓老王微微一愣。

    謝明軒雖然穿著同樣廉價,但少年人眼神里的野性和未被生活磨平的棱角,也讓他覺得有點意思。

    “干嘛的?”老王剔著牙花子,懶洋洋地問,語氣帶著一股混跡市井的油滑和輕視。

    “找活。

    ”謝鎮(zhèn)山硬邦邦地吐出兩個字,聲音低沉壓抑,如同悶雷滾過。

    他強迫自己不去看棚內(nèi)的腌臜,目光直視老王,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壓迫感——這是他此刻唯一能維持的、屬于將軍的體面。

    “找活?”老王嗤笑一聲,又灌了口酒,“細皮嫩肉的,能干啥?搬磚?扛水泥?爬架子?”他目光故意在謝鎮(zhèn)山那雙還算干凈的廉價運動鞋和謝明軒那張明顯沒吃過苦的臉上停留,“這可不是你們少爺秧子玩的地方!吃得消嗎?”“有何不可!”謝鎮(zhèn)山眉頭一擰,被對方輕佻的態(tài)度激怒,下意識挺直了脊背,一股沙場淬煉出的凜冽氣勢隱隱透出,“區(qū)區(qū)體力,何足掛齒!”

    他并非盲目自信,而是對自己千錘百煉的體魄有著絕對的認知。

    “喲呵!口氣不��!”老王放下酒瓶,來了點興致,站起身,繞著謝鎮(zhèn)山走了半圈,像在牲口市場挑馬,“行!看你塊頭還行!正好3號樓那邊缺人手搬磚!一天一百二,管中午一頓盒飯!干不干?”他報出價碼,帶著施舍般的語氣。

    “一百二?”謝鎮(zhèn)山濃眉緊鎖。

    他雖不知具體物價,但昨日女兒為幾十塊錢在超市低聲下氣的畫面歷歷在目,心中迅速盤算:這點錢,離賠償、房租、七口之家的開銷,杯水車薪!但眼下,別無選擇。

    他強忍著討價還價的沖動,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干!”“他呢?”老王努嘴指向謝明軒。

    “我爹能干!我也能干!”謝明軒立刻挺起xiong膛,少年人的好勝心被激起。

    “小子,搬磚可不是鬧著玩的!”老王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行!看你們父子倆搭伙,算你八十!干就跟我來領(lǐng)‘裝備’!”他隨手從工棚角落的垃圾堆般的地方,踢過來兩雙沾滿干涸水泥、散發(fā)著濃重汗臭和霉味的破舊勞保手套,又指了指外面堆積如山的紅磚垛,“瞅見沒?就那!搬到那邊腳手架底下!碼整齊了!會數(shù)數(shù)吧?一千塊磚一個記號!別給老子偷懶�;�!下午六點收工點錢!干不好,一分沒有!”他粗魯?shù)亟淮�,像打發(fā)叫花子一樣揮揮手,又坐回去繼續(xù)打他的催債電話。

    謝鎮(zhèn)山看著地上那兩團骯臟、破爛、散發(fā)著惡臭的“手套”,胃里一陣翻騰,眼中充滿了極致的厭惡。

    他這雙曾挽強弓、舞利劍、號令千軍的手,豈能戴上這等腌臜污穢之物,去觸碰那粗鄙的紅磚?這是對他畢生榮耀最直接的玷污!“爹…戴上吧…臟是臟了點,總比磨破手強…”謝明軒雖然也嫌惡,但更怕手疼,撿起手套,笨拙地往手上套。

    謝鎮(zhèn)山從鼻子里重重哼出一聲,嫌惡地用腳尖將那團污穢踢得更遠,仿佛多看一眼都是褻瀆。

    他昂著頭,帶著一種近乎殉道般的悲壯,大步流星地走向那堆如同小山般的紅磚。

    “哎!那大個子!手套!”老王在后面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嗓子。

    謝鎮(zhèn)山頭也不回,背影決絕。

    他走到磚垛前,看著那棱角分明、沉甸甸的暗紅色長方體,深吸一口氣(再次吸入大量塵土),腰馬下沉,雙手抓住兩塊磚的邊緣,猛地發(fā)力!沉!出乎意料的沉!一塊紅磚的重量遠超他想象!兩塊加起來,那純粹的、笨拙的、毫無技巧可言的死沉感,瞬間讓他手臂一墜!這與他平時舞弄的兵器(哪怕是沉重的長柄陌刀)感覺截然不同!兵器是肢體的延伸,有重心,有韻律,講究的是爆發(fā)與技巧的結(jié)合。

    而這磚,是純粹的、冰冷的、對抗地心引物的負擔!他試圖調(diào)整姿勢,運用腰腹核心力量,但那粗糙、布滿砂礫的磚面立刻毫不留情地磨痛了他掌心雖有薄繭(源于韁繩和兵器)卻依舊相對細嫩的皮膚!“爹!一次搬兩塊就行!多了累!”謝明軒戴著手套跑過來,也學著搬起兩塊磚,齜牙咧嘴地抱在懷里,小臉憋得通紅,顯然也非常吃力。

    “哼!”謝鎮(zhèn)山的驕傲被這原始的重量和兒子的“示弱”激起。

    他不信邪!再次發(fā)力,又加了一塊!三塊紅磚疊在一起,重量陡增!他咬緊牙關(guān),手臂肌肉賁張如鐵,額角青筋突突跳動,才勉強抱起,步履沉重地朝著幾十米外的腳手架走去。

    每一步踏在松軟不平的泥地上,都深一腳淺一腳,重心不穩(wěn)。

    粗糙的磚棱深深硌進掌心皮肉,帶來持續(xù)的刺痛。

    塵土無孔不入,鉆進他的鼻孔、眼睛、頭發(fā),黏膩、刺癢,狼狽不堪。

    一趟,兩趟,三趟…烈日無情地攀升至中天,將工地變成一個巨大的蒸籠。

    汗水如同打開了閘門,瞬間浸透了謝鎮(zhèn)山那件廉價的化纖t恤,緊緊貼在身上,shi冷黏膩,極其不適。

    汗水流進眼睛,帶來陣陣灼痛和視線模糊。

    掌心傳來火辣辣的痛感,他知道,肯定磨破了。

    每一次彎腰、發(fā)力、行走,都消耗著巨大的體能,腰背如同即將斷裂般酸痛,肺葉火燒火燎。

    更讓他煩躁挫敗的是那低得可憐、笨拙無比的效率!他習慣了戰(zhàn)場上大開大合、講究爆發(fā)、精準和技巧的搏殺,對這種單調(diào)、重復、純粹依賴肌肉耐力和協(xié)作的原始勞作,完全不得其法!他不懂得如何省力地一次搬運更多磚塊(比如使用夾磚的鐵鉗),不懂得利用工具(比如隨處可見的獨輪車),更不懂得觀察和融入其他工人的協(xié)作節(jié)奏。

    他就像一頭闖入瓷器店的蠻牛,空有撼山之力,卻處處碰壁,事倍功半,徒耗體力。

    反觀旁邊那些皮膚黝黑、精瘦卻異常結(jié)實的熟練工,兩人一組,配合默契:一人用長柄鐵夾子(謝鎮(zhèn)山之前完全忽略了這種工具)一次穩(wěn)穩(wěn)夾起七八塊磚,輕松地碼放在簡易推車上;另一人推著車,一趟就能運走幾十塊,又快又省力。

    他們看著謝鎮(zhèn)山那笨拙吃力、汗流浹背、卻只搬著可憐兩三塊磚的樣子,不時投來或同情、或好笑、或毫不掩飾鄙夷的目光,夾雜著幾句聽不懂的方言議論和低低的哄笑。

    那笑聲,比鞭子抽在身上更讓他感到屈辱。

    “爹…歇…歇會兒吧…實在…頂不住了…”謝明軒搬了十幾趟,早已累得如同從水里撈出來,小臉煞白,嘴唇干裂,汗水順著下巴成串滴落。

    戴著破手套的手也磨得生疼,胳膊酸軟得抬不起來。

    他癱坐在一堆磚上,大口喘著粗氣,xiong膛劇烈起伏,眼神都有些渙散。

    謝鎮(zhèn)山也感覺身體到了極限。

    腰背的酸痛深入骨髓,手臂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肺部的灼痛。

    他抬頭看了看那似乎永遠搬不完、嘲笑著他的磚山,又看了看西斜卻依舊毒辣的太陽,一種從未有過的、深入骨髓的疲憊感和巨大的挫敗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纏繞住他的心臟,幾乎讓他窒息。

    這比戰(zhàn)場上力竭更令人絕望!戰(zhàn)場上力竭,是榮耀的終點;而在這里力竭,是屈辱的延續(xù)。

    “哼!”他帶著一股無處發(fā)泄的憤懣,重重地將手中的兩塊磚扔在腳下的塵土里,濺起一片灰霧。

    他不再顧及體面,靠著冰冷粗糙的磚垛滑坐下來,也顧不得那身衣服早已被汗水和灰土浸透。

    他攤開磨破了皮的、沾滿灰土和暗紅血漬的手掌,看著這雙曾經(jīng)象征力量與權(quán)柄的手,此刻卻如此狼狽不堪,只為換取那微薄的“一百二”……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海嘯般再次將他淹沒!這比在派出所、比在旅館、比在超市門口受辱更甚!這是對他畢生信念和驕傲最徹底、最殘酷的踐踏!“賤役…賤役…”他喃喃自語,聲音嘶啞干澀,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茫然。

    汗水混合著灰塵,在他剛毅卻寫滿無盡疲憊的臉上沖刷出幾道污濁的溝壑。

    謝明軒看著父親痛苦扭曲的表情和流血的手掌,少年眼中最后一絲新奇和興奮徹底熄滅,只剩下茫然和深切的恐懼。

    這搬磚…一點也不好“玩”,只有無窮無盡的累、痛和看不到頭的絕望。

    就在這時,工頭老王叼著半截煙,腆著肚子,晃悠著走了過來。

    他先是用挑剔的目光掃了一眼謝家父子面前那少得可憐、碼得歪歪扭扭的幾小堆磚(與其他工人身后整齊如墻的磚垛形成鮮明對比),又特意看了看謝鎮(zhèn)山那未戴手套、磨破流血的手掌,以及謝明軒累癱如泥的樣子,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幸災樂禍。

    “嘖!就這?”老王嗤笑一聲,用沾滿泥的皮鞋尖踢了踢謝鎮(zhèn)山剛?cè)酉碌膬蓧K磚,“看看你們爺倆磨嘰一上午搬的這點玩意兒!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磨洋工呢?裝什么大瓣蒜!”他指著旁邊一個推著滿滿一車磚、腳步穩(wěn)健、面無表情的精瘦漢子,“瞅瞅人家!這才叫干活!就你們這熊樣,還想拿一百二、八十?我看能給你們一半工錢就算老子開恩了!愛干干,不干趁早給老子滾蛋!別占著茅坑不拉屎!”

    赤裸裸的羞辱和克扣工錢的威脅,如同點燃炸藥桶的最后一點火星!謝鎮(zhèn)山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如同燃燒的熔巖,死死鎖住老王那張油膩鄙陋的臉!一股源自尸山血海、百戰(zhàn)余生的兇悍煞氣瞬間爆發(fā)!他全身肌肉如同鋼鐵般繃緊賁張,魁梧的身軀仿佛膨脹了一圈,蘊含著毀滅性的力量!那只流血的手掌猛地攥成拳頭,骨節(jié)因極度用力而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咯咯”爆響!一股如有實質(zhì)的冰冷殺意彌漫開來!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瀕臨失控的洪荒巨獸,下一秒就要撲上去,將這個滿嘴噴糞的胖子撕成碎片!“爹!不要啊!”謝明軒嚇得魂飛魄散,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撲上去,死死抱住父親那條如同鋼鐵澆鑄般的手臂,聲音帶著哭腔,“姐說了!不能動手!不能惹事啊爹!”老王也被謝鎮(zhèn)山那瞬間爆發(fā)出的駭人氣勢嚇得一哆嗦,肥臉上的橫肉都抖了抖,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但隨即意識到這里是他的地盤!他強作鎮(zhèn)定,色厲內(nèi)荏地指著謝鎮(zhèn)山,聲音卻有些發(fā)顫:“你…你想干啥?反了你了!敢動老子一下試試!信不信老子叫保安…不,報警!讓警察把你們這些鬧事的黑戶全抓起來!”

    他精準地戳中了謝鎮(zhèn)山此刻最大的軟肋——身份!警察!抓走!時間仿佛凝固了。

    周圍的喧囂似乎被無形的屏障隔絕。

    只剩下謝鎮(zhèn)山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聲、老王色厲內(nèi)荏的叫罵、以及謝明軒帶著哭腔的哀求。

    謝硯秋冷靜的警告、祖母失望的眼神、妻兒無助的面容、還有那冰冷的手銬……無數(shù)畫面在謝鎮(zhèn)山暴怒的腦海中飛速閃過。

    那緊握的、足以碎石裂碑的拳頭,在兒子拼命的拉扯和老王“報警”的威脅中,劇烈地顫抖著,如同被兩股無形的巨力撕扯!他的牙關(guān)咬得咯咯作響,牙齦幾乎要滲出血來!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老王,那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要將對方萬箭穿心!然而,那緊握的拳頭,卻在一種近乎悲憤的絕望中,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松開了。

    他猛地低下頭,不再看老王那張令人作嘔的臉,目光死死盯著自己那只攤開的、布滿磨痕、血污和灰土的手掌。

    那粗糙的磚灰混合著暗紅的血漬,刺眼無比,像一幅無聲的諷刺畫,嘲笑著他曾經(jīng)的驕傲。

    “我們干!”一個嘶啞、干澀,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近乎悲壯決絕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死寂。

    是謝鎮(zhèn)山。

    他不再言語,猛地抬起頭,目光不再看老王,也不再看自己流血的手,而是如同鎖定目標般,投向了遠處那堆仿佛永無盡頭的紅磚。

    他的眼神空洞了一瞬,隨即被一種冰冷到極致、仿佛能凍結(jié)靈魂的火焰所取代。

    他用那只磨破皮、沾滿灰血的手,一把推開兒子緊抱著他的手臂,然后以一種近乎自虐般的粗暴姿態(tài),猛地彎下腰,再次抓起兩塊沉甸甸的紅磚!這一次,他不再講究姿態(tài),不再顧及手掌鉆心的疼痛。

    他如同一個被抽空了靈魂、只剩下機械指令的傀儡,只是麻木地、沉默地重復著彎腰、抓磚、起身、行走的動作。

    腳步沉重如山,每一步踏下,泥地都仿佛微微震顫。

    汗水如同溪流般從他額角、鬢邊、脖頸洶涌淌下,混合著灰塵,在他剛毅的臉上沖刷出狼狽的溝壑。

    那身廉價的藍色運動服早已shi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他依舊魁梧卻充滿了無盡悲愴意味的輪廓。

    他周身散發(fā)出的不再是憤怒,而是一種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壓抑感,仿佛一座隨時可能爆發(fā)的活火山被強行封進了冰層。

    他沒有再理會老王錯愕后轉(zhuǎn)為輕蔑的叫囂,也沒有再看周圍那些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

    他只是沉默地、一趟又一趟地搬運著。

    手掌心的傷口被粗糙的磚面反復摩擦、撕裂,鉆心的疼痛如同跗骨之蛆,他卻仿佛失去了痛覺神經(jīng)。

    那曾經(jīng)屬于一品大將軍、統(tǒng)御千軍的無上驕傲和尊嚴,似乎在這一刻,被他親手、沉默地埋葬在了這骯臟的塵土里,化作了手中這兩塊沉甸甸的、價值“一百二”的紅磚。

    謝明軒看著父親那沉默如山、卻透出無盡悲涼的背影,鼻子一酸,眼淚終于忍不住滾落下來,混著臉上的汗水和灰土。

    他用力抹了一把臉,咬緊牙關(guān),也重新?lián)炱鹉瞧剖痔状魃希瑢W著父親的樣子,吃力地抱起兩塊磚,踉踉蹌蹌地跟在那道沉重的背影后面。

    少年的肩膀,在這一刻似乎也沉重了許多。

    老王看著這父子倆突然爆發(fā)的沉默勞作,尤其是謝鎮(zhèn)山那如同拼命般的狠勁,撇了撇嘴,罵罵咧咧地走開了:“媽的,早這么干不就完了!裝什么大尾巴狼!”夕陽的余暉如同熔金,吝嗇地涂抹在“陽光新村”那如同雜亂積木般的樓群邊緣,也涂抹在謝家父子蹣跚歸來的、幾乎融入暮色的身影上。

    謝鎮(zhèn)山走在最前面,步伐沉重得如同拖著千斤鐐銬。

    那身原本廉價的藍色運動服,此刻已被汗水、灰土和不知名的污漬浸染成一種混沌的深褐色,緊緊包裹著他依舊挺拔卻透出濃重疲憊的身軀。

    他微微低著頭,散落的發(fā)絲被汗水黏在額角,看不清表情,只有緊抿成一條蒼白色直線的唇和繃緊如石刻般的下頜,泄露著他內(nèi)心洶涌的暗流。

    他雙手垂在身側(cè),手掌上胡亂纏繞著從工地上撕扯下來的、沾滿污垢和暗紅血漬的破布條,如同野蠻的繃帶。

    每一步踏在城中村坑洼不平的水泥路上,都帶起細微的塵土,腳步聲沉悶而壓抑。

    謝明軒跟在后面,像一條被徹底抽干了力氣的小狗。

    他耷拉著腦袋,肩膀垮塌,兩條腿如同灌滿了鉛,只是憑著本能機械地挪動。

    手上同樣纏著臟污的布條,小臉被汗水和灰土糊得只剩下眼白和牙齒是亮的,那雙曾充滿好奇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切的疲憊和一片茫然的空洞。

    推開“友家旅館”那扇油膩厚重的玻璃門,一股混合著霉味、廉價空氣清新劑、汗味和泡面氣息的渾濁熱浪撲面而來。

    “爹!二弟!你們回來了!”一直守在窗邊、如同望夫石般的謝硯秋第一個沖了上來,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急切和憂慮。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掃描儀,瞬間捕捉到父親手上那滲血的破布條、弟弟那失魂落魄的狼狽,心猛地揪緊,沉了下去。

    柳氏、謝明遠、祖母和張嬤嬤也立刻圍攏過來,小小的房間更顯擁擠壓抑。

    “老爺!你的手!”柳氏看到丈夫手上刺目的血污,眼淚瞬間決堤,聲音帶著哭腔和心痛,伸手想要去觸碰查看。

    “無礙。

    ”謝鎮(zhèn)山猛地抬起手,避開了妻子的觸碰。

    他的聲音嘶啞干澀,像是砂礫在鐵皮上摩擦,帶著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和疲憊。

    他沒有看任何人,甚至沒有看遞到面前的水杯(謝明遠小心翼翼地端著),徑直走到那張油漆剝落、搖搖欲墜的破桌子旁,拉開一張吱呀作響的椅子,如同卸下千斤重擔般,重重地坐了下去。

    椅子不堪重負地發(fā)出痛苦的shenyin。

    他閉上眼,仰頭重重地靠在冰冷粗糙的墻壁上,xiong膛依舊在劇烈地起伏,汗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頰滑落,在厚厚的灰土中沖刷出幾道清晰的痕跡。

    一股濃烈的汗味、塵土氣息和淡淡的血腥味,瞬間彌漫了整個狹小的空間。

    謝明軒則是一進門就癱軟在地,直接靠著冰冷的床沿滑坐下去,頭無力地靠在床板上,大口喘著粗氣,連抬起眼皮的力氣似乎都沒有了。

    “明軒,快說說,怎么樣?活…累嗎?工錢…工錢拿到了嗎?”謝硯秋強壓下心中的不安,蹲在弟弟面前,一邊用shi毛巾小心地擦拭他臉上的污垢,一邊急切地低聲詢問。

    這是懸在全家頭頂最緊迫的問題,關(guān)系到明天、后天、賠償、房租…謝明軒xiong膛劇烈起伏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緩過一口氣,聲音虛弱得像蚊子哼哼,帶著濃重的委屈和哭腔:“累…累死了姐…那磚頭…死沉死沉的…跟鐵塊似的…搬不完…根本就搬不完…”他費力地抬起那只纏著破布條的手,聲音帶著控訴,“手…手都磨爛了…工頭…工頭還罵人…說我們…我們磨洋工…錢…錢只給了一半…”

    說著,他從那同樣沾滿泥灰的廉價運動褲口袋里,哆哆嗦嗦、極其艱難地掏出了一小疊皺巴巴、沾著汗?jié)n和污跡的鈔票。

    謝硯秋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她接過那疊錢,手指冰涼。

    不用數(shù),那厚度…最多一百塊出頭!就在這時,一直閉目仰靠在墻上的謝鎮(zhèn)山,猛地睜開了眼睛!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燃燒著屈辱、憤怒、疲憊和一種近乎毀滅的火焰!他那只沒受傷的手猛地伸進自己同樣骯臟的褲袋,掏出一把同樣皺巴巴、沾滿污漬的鈔票,看也不看,用盡全身殘余的力氣,狠狠地、帶著一種宣泄般的決絕,摔在了面前那張破桌子上!啪!鈔票散開,如同被蹂躪的殘花敗葉,靜靜地躺在油膩的桌面上。

    幾張紅色的百元鈔,夾雜著幾張零碎的綠色五十元和十元紙幣,在昏暗的燈光下,散發(fā)著刺眼又沉重的微光。

    那上面沾染的塵土和隱約的血漬,無聲地訴說著它們沾染的汗、血與尊嚴的代價。

    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謝鎮(zhèn)山粗重壓抑的喘息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沉重得如同悶雷。

    謝硯秋看著桌上那疊沾染血汗的鈔票,又看了看父親緊閉雙眼、痛苦扭曲的側(cè)臉和那流血的手掌,再看看弟弟累癱的樣子,一股巨大的酸楚和冰冷的絕望感,如同潮水般瞬間淹沒了她。

    錢!有了!但這代價…太沉重了!父親那被徹底碾碎的驕傲,如同無形的巨石,壓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這不僅僅是一份工錢,更是謝家在這陌生煉獄中,用血與淚、尊嚴與驕傲換來的第一口殘羹冷炙。

    前路,似乎比這昏暗的房間更加黑暗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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