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為什么?
方淮曳目眥欲裂,
發(fā)出了幾聲難以忍受的痛呼,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理智仿佛在被人擠壓,她的思想和行為幾乎快要不再受到自己的操控。
“方淮曳!”
有人在叫她。
著急的,
迫切的,
一聲又一聲的,來自不同的聲音。
方淮曳茫然的抬頭。
面前的所有人竟然都面容模糊起來,只剩下她們統(tǒng)一的黑色著裝,
她眨了眨眼,眼前似乎出了幻覺般,每一個人臉上都是嫫母的面具,
栩栩如生,
含笑看她。
方淮曳跪倒在地,
閉上眼睛,她想捂住耳朵,可一聲又一聲的方淮曳卻還在不斷傳入耳中。
她沒有辦法,
只能仔細辨認。
方之翠,離她最近最熟悉的是方之翠。
方淮曳抬手一把牽住了那雙溫熱的手,
壓住她的方青月不知為何松開了她的腰,她便縮進了方之翠懷里,下巴搭在對方肩頭。
再遠些是方蓉花和方玉的聲音,
她們的聲音特色頗為明顯,實在是好辨認。
待她再想聽聽聲音時周邊卻突然安靜了下來,除了風聲和挖土的聲音,
一切都消失了,連一路伴隨的細細嘈雜都消失了。
方淮曳心口狂跳,
那股驅(qū)使她操控她的聲音越來越尖銳猙獰,一遍又一遍在她耳邊命令她向前走去毀掉骨灰盒。
頭疼越來越嚴重,
她緊緊抱住方之翠的脖頸,低聲說:“方之翠,我好疼啊,太疼了,把我打暈吧,我受不了了……”
方之翠沒有說話,只將她再抱緊了些。
方淮曳揪緊了她的衣服,語速加快,“我真的受不了了,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在她耳邊,有人輕輕對她說:“方姨奶,可我不是方之翠啊�!�
方淮曳渾身一僵,她猛地睜開眼,眼前人的臉竟然逐漸清晰起來。
抱住她的是方蓉花!
方之翠呢?
方淮曳強忍著頭痛扭頭,只見方之翠正被樂群和方青月壓在她的身后,堵上了嘴。
前方鑼鼓聲依舊震天,鞭炮隨行,她們幾人已經(jīng)在所有人群之后,這里發(fā)生的動靜前頭的人甚至聽不見。
方之翠形容狼狽的跪在地上,眼圈泛紅的看向她,不知是急的還是氣的。
方淮曳愣愣的向前看,人太多了,她只能透過鑼鼓隊間隔間的縫隙依稀看個究竟。
鑼鼓隊是外人不用跪,可動土的時候全村的后輩都跪倒在地,烏壓壓一片,只有一個人,站在土坑前。
——粵娭毑。
粵娭毑目光太復雜了。
哪怕明明知曉,對方是在看自己,方淮曳也看不出她的眼神里究竟有什么。
憐憫?可憐?急切?擔憂?
方淮曳看不明白,她的頭越來越疼,仿佛就要到達某個臨界點。
她耳邊命令她的聲音比鞭炮和鑼鼓尖銳十倍百倍,她甚至懷疑自己的耳膜是否即將破裂。
疼痛到了極致原來也不會麻木,只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淮曳沒有放開方蓉花,她咬著唇,指甲甚至都快口入對方的肩頭,眼底不斷的落下淚來。
“別怕,別怕,”方蓉花輕聲安慰,抬手摸著她的后腦勺,“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說罷她忍不住回頭沖樂群呲牙咧嘴,“我說,要不我們換換吧?我怕粵娭毑還沒結(jié)束,我就先被小方姨奶掐死了�!�
樂群冷眼看她,“剛剛要不是我在,方之翠就掙脫了,還怎么相信你�!�
方蓉花撇了撇嘴,沒敢和地上的方之翠對視,倒是一旁同樣跪在地上的方青月扭過頭看了一眼方之翠。
方之翠一眨不眨的看著前面的方淮曳,泛紅的眼眶里竟然也落下一滴眼淚來。
方淮曳渾身都在顫抖,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只能緊緊盯著前方,幾個青年正在一鏟子一鏟子往那早就挖出來的土坑里填埋,她遙遙望著飛揚的塵土,只覺得自己的天靈蓋都快已然無法承受的疼痛頂飛,她張大了嘴,喉嚨里卻只能發(fā)出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
她眼睜睜看著最后一鏟子土被填好,法師開始將刻碑請上來。
離得太遠,方淮曳看不清左右小字,只有正中間“方娟槐”三個字最為矚目。
粵娭毑穿過人群最后看了她一眼,隨即背過身去,中氣十足的喊道:“落碑!”
那根弦就是在大理石碑落下的那一刻,驟然斷了。
方淮曳目光呆滯的看向前方,她的耳邊什么都再聽不到了,腦袋里的疼痛也在這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樣的清凈舒適,反倒令她一時難以適應。
但她掐在方蓉花身上的手卻漸漸松了力氣。
有什么不一樣了,方淮曳能感覺到,但卻無法確定到底是什么。
她不知曉是一切都終于結(jié)束后的銀瓶炸破,還是漫灌的潮水自己退潮,可她能感覺到,自己這一刻出奇的平靜。
是那一種整個腦子都歸于往日清醒的平靜。
可她的體力在也支撐不住,方淮曳輕輕喘出一口氣,眼睛一閉,徹底暈了過去。
“小方姨奶?”方蓉花及時抱住她。
樂群見一切都結(jié)束了,也松開了對方之翠的鉗制。
方之翠將她狠狠撞開,一把將方淮曳拉進自己懷里,冷漠的掃了面前幾人一眼,最后對方青月說:“陪我把小方姨奶背下去�!�
方青月愣愣的站起身來,連忙點點頭,協(xié)助方之翠背起方淮曳便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