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因為是被惡鬼所殺,又眼睜睜看著兒子墮入地獄深淵,神谷恭介靈魂體被圈在了這里,無法轉(zhuǎn)世,成了神谷朔幻境里的“地縛靈”。
被惡鬼襲擊而死的神谷恭介,當(dāng)時看到那個小小身軀,匍匐在他身側(cè)哭泣。焦急地想勸兒子不要停留在這,可身為父親的他什么也做不了,不僅無法阻止朔的遇難,還目睹他成為了鬼。
幻境里的神谷朔撲倒父親懷里大哭,他說他很害怕。哪怕他成為了鬼,他也在害怕,所有人都把他丟下了。
神谷恭介抱著兒子,埋頭痛哭。朔才八歲,為何偏偏成了那吃人的惡鬼。就這樣從這天起,神谷恭介親眼看著兒子輾轉(zhuǎn)在無數(shù)個幻境中,重復(fù)著殺人吃人的惡行。
兩人的交流越來越少,到最后朔發(fā)現(xiàn)父親居然在幫助他困住的人逃跑,那屋子上掛著的鎖就再未解開過了。
神谷朔如果正�;钪驳搅耸臍q的年齡。在普通獵戶家庭,早可以獨當(dāng)一面了。他知道這些年,對于他吃人這件事,父親一直在怨恨自己。
他偏執(zhí)地要父親活著,死者未死,生不如死,他是帶來不幸的存在。
但神谷朔的血鬼術(shù)不一樣,那是帶來幸福的源泉。
可能是世事皆苦,這世間多的是寧可沉溺在美好的幻境,也不愿直面真實的人。神谷朔平安無事地做了五年的鬼,犯著贖不清的罪,聽著數(shù)不盡的人間苦難。
朔學(xué)著大人模樣,夜夜在廟前祈禱,在山間徘徊。麻木地看一朝四季,樹枯葉繁,這樣并沒有活得輕松些。
活著,也是一場劫難。
可害死的人還是太多了,終于還是引來了鬼殺隊。
本來打算把這些煩人的“螞蟻”全部殺掉,但神谷朔意外地在這群前來殺他的人身上聞到了熟悉的氣息。
是無一郎他們!
神谷朔克制了自己進食的需求,用幻境把這些鬼殺隊的人全部困起來,來一個困一個,來十個困十個。等他們?nèi)砍鰟樱偰芏椎綗o一郎的。
最后也正如神谷朔所愿,無一郎來了。其實從見到時透無一郎的那刻起,神谷朔竟也分不出眼前之人,到底是有一郎還是無一郎。
他讀取了時透的記憶,發(fā)現(xiàn)里面一片空白。
無一郎變了,再也不是那個溫柔的二哥了,他變得冷酷無情,學(xué)著有一郎的樣子,變得面目全非。哪怕朔裝作雙子之一的樣子,去哄騙他,他也很難有所動搖。
神谷朔感到憤怒,他不能接受時透走后,把他給忘了。但后面發(fā)現(xiàn)無一郎是忘了所有人所有事,這才釋懷。
原來是人傻了,那就放心了。
神谷朔決心將無一郎留下來,也送到幻境中去,這樣今后就有人陪伴他了。結(jié)果被揍得很慘,他不是無一郎的對手,這幾年不知道無一郎學(xué)了些什么,打人打得很痛,還逼他又一次看到父親的死亡。
父親那句“殺了我”,躲在門口的神谷朔是聽見了的,就是因為聽見了所以才不愿意接受,他怨恨無一郎拋下了他,怨恨父親疏遠他。怨恨這昭昭天道毀了他。
毀滅欲達到頂峰,神谷朔要讓所有人都痛苦。他強行讓過去五年為籠,囚禁了無一郎,逼迫他想起一切。
可惜最后落荒而逃的是他。神谷朔想問無一郎,有一郎去了哪里,為什么無一郎的幻境里那個巨大的陰霾中,赫然是有一郎的臉。導(dǎo)致朔不敢輕易進入其中,好像再走近一步,就能聽到有一郎哥的冷哼。
“又在鬧什么?”少年長眉倒蹙,綠眸像海洋似寬闊,看似兇戾,實際上平和溫柔。
想到這,神谷朔不由笑了笑,他手里捏著顆圓潤的鵝卵石,又攥緊了幾分。這是他撿到的最好看的石頭,打水漂不會再輸了。
神谷朔看到了天明時的霞光希冀,現(xiàn)在真的要死了,卻不感到害怕,而是輕松。
“無一郎,你們當(dāng)時為什么要離開?”神谷朔沉默了許久,只問出了一個問題。
時透無一郎望著天方際白,滿山銀杏葉在身后起舞,他喃喃道:“因為我們都有自己的歸宿�!�
神谷朔如釋重負地頷首,一聲謂嘆:“這樣啊,哥,代我向有一郎哥問好……”
鬼的身子消散殆盡,碎片如落葉在空中飄蕩。點點熒光,金黃明亮,像極了那個明朗不知憂愁的小孩。
時透手中捧著灰燼,霞過無痕。
那時夏日和煦,陽光正好。銀杏樹下,風(fēng)吹起了三個少年的墨發(fā),淺笑吟吟。
神谷朔高舉著那顆最漂亮的鵝卵石炫耀道:“這次我贏定了�!�
有一郎眼中的光華盛氣凌人,驕傲似朝陽,他拋出的石子像精靈一樣在水面跳躍,美麗的弧線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那可不一定�!�
無一郎從河中抓起一顆灰白的鵝卵石,高高拋起,唇角盈滿笑意,燦若星河,清聲說道:“比賽——正式開始!”
那顆被珍藏的石子從灰燼中慢慢溜走,沉入河流,發(fā)出清脆聲響。泛開陣陣漣漪后,很快消匿不見。就如同這年少記憶,踏雪無痕。
鬼殺隊大隊正在趕來,信號彈的煙花映空,璀璨光彩落在水面,與那模糊綽約的一輪孤月平靜映襯。
時透呆望著,原來鏡花水月,是這般含義。
成年
伊織醒來后,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身處蝶屋。時透無一郎端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眼眸低垂,睫羽遮著綠眸,默自發(fā)著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