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
想到這里,盛以晴咬牙,嗖地一下翻身,覆在了陳撰的身上。蕾絲的內衣貼著他的身體,夜很暗,但依然能看到她的身體在情趣內衣的襯托下泛著光澤,女人的胴體宛如潔白的月亮。
他卻沒有動。
她氣餒,捏住他的鼻子,總算,男人迷迷糊糊醒來,捉了她的手,往懷里摁,“干嘛?老婆�!�
盛以晴對著他耳朵吹氣:“有重要的事情沒做呢�!�
“嗯?”黑暗中的男人唔了一聲。
她迅速吻上了他的唇。男人的呼吸越來越重。一下一下,緩慢而悠長。
可他卻再也沒有動了。
過了好久,久到撐在他耳朵邊的手臂都開始發(fā)酸的時候,盛以晴總算相信——他是真的睡著了。
在她穿著情趣內衣費盡心機撩撥他的時候,睡著了。
她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安安靜靜地下了床,走到洗手間,將那套內衣脫下,扔進了臟衣籃里。
她換上了自己帶的睡衣,裹緊被子,重新躺回了床上。房間里只聽到呼吸的聲音。
“你會害怕那一天來么?以晴姐�!蹦翘斓木瓢衫�,曲繁漪問她。
“肯定會啊。所以我能做的,就是讓激情消退的時間晚一點,再晚一點�!笔⒁郧缁卮穑藭r酒勁上頭,她暈乎乎的:“但我相信,距離我們躺在一起,只聊天什么也不做的時候,估計還有十年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當時她還很樂觀。
卻不知道,潮汐退去,遠比想象中快。
新婚夫妻,第一個不做的夜晚
七月底的北京是最熱的時期。好在室內的冷氣開的低,玻璃窗里看過去,歐式裝潢的酒廊內,男人們高談闊論。
“我們昨晚聊到很晚,從康德開始聊到笛卡爾,再聊到元宇宙與虛擬貨幣,我和她分享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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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時的那段戀愛,我說那是我人生里難得的純真時刻,最后我們都累了,蜷縮在沙發(fā)上看侯麥的《春天的故事》,當電影里,那個男人問女人:‘可以嗎?’的時候,我也問她,可以嗎?但我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吻了下去。”
燈光照在俞又陽的臉上,打出分明陰影。
俞又陽的皮膚比年輕的時候松垮了一些,但好在松垮出了氣質風度與韻味。他的棱角依然有型,小腹也平坦,稍稍后退的發(fā)際線圓滿了他的額頭,據(jù)他自夸,是別有一番風味的性感。
陳撰與遲威對視了一眼,習慣了這家伙開始吹噓自己的情史。
俞又陽喜歡女人。并熱衷和喜歡的女人發(fā)生些什么,他的身材容貌以及喜好,完全符合世人刻板印象中的渣男形象。然而他的危害性卻不大——他渣地坦蕩而痛快,向來不屑于掩飾。
陳撰遲威與俞又陽三人從大學起就玩的很好,加上畢業(yè)后都留在北京,隔三差五就約著小聚。如今年過三十,同齡人們不是結婚了就是生娃了。唯獨他們仨,還依然處于半單身的生活狀態(tài),這兩年,隨便一個電話,就能叫出另外倆人來。
此刻的俞又陽繪聲繪色描述自己昨晚艷遇,據(jù)他說,對方年方二十五,身材極好,膚白貌美又能來事,一晚上讓他重回十八歲。
“你們能懂吧?那個滋味……銷魂!”
陳撰卻走了神。
俞又陽繼續(xù):“我之前那個不是談了一年多嘛,同居以后,哪怕她裸著在家里晃蕩一整天,我都沒感覺。我真的,當時都以為我不行了。”說道這里,他看了一眼陳撰:“所以�。〔皇俏覀儾恍辛�,是他媽的人舊了。不是我吹啊,等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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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只要人還是新的,只要哥們我還不結婚,那我,哈,還是一條好漢……”
陳撰瞥了他一眼,懶洋洋回答:“低俗�!�
“喲,那你說說什么高級?”俞總想到什么湊過來,“對了,你和盛以晴的兩年快到期了�。繘]激情了吧?聽哥們的,別續(xù)了,換個新的,哥給你介紹�!�
遲威看不下去了:“你說你缺不缺德,還盼著人離婚呢?“
“咱這年紀離婚能是壞事嗎?!“俞又揚瞥著遲威靈魂拷問:“你說你當初要是不離婚,現(xiàn)在能娶到這么好的媳婦么?年紀輕輕,漂亮,關鍵是唯你馬首是瞻!”這么說完,他看向依然心不在焉的陳撰:“你知道遲威這孫子多絕么?!他每天的衣服都是他媳婦前一天晚上給他搭配好的,連他媽襪子內褲都給他熨熱乎了。還帶了個阿姨,天天不重樣給他做菜!陳撰,你給我學學,我發(fā)現(xiàn)了,媳婦果然應該找小姑娘。”
“那你自個兒找去,別拉上我。”陳撰本來懶得和他聊,實在是前幾日的感悟太深,不吐不快,他往前傾了傾,說道,“但我最近啊,對感情有了一點不一樣的體會。我們倆之間,前幾日還真的發(fā)生了一件高級的事情�!�
“咋?文愛了?”
陳撰白他,轉而看著遲威說道:“我們倆不是每周五都會固定約會么?兩個人輪流選酒店,一起吃頓好吃的,再過一夜。隔天就各回各家。”
被冷落的俞又揚搶答:“我知道,你倆名為夫妻,實際上和固定炮友沒啥區(qū)別。一周見一次面,就為了打炮,結個婚結出了偷情的感覺,還得是你們有創(chuàng)意。”
“但這次不一樣了。”陳撰摸了摸鼻子,“就是上周,我們約好了在萬豪。結果那天我特別忙,她也特別忙,從我進屋,一直到半夜,我們倆都在各自打電話、處理工作,連句話都沒有說。關鍵是,那天晚上她還穿了一件……嗯,很特別的衣服�!毕肫鹗裁窗悖愖戳斯醋旖�,“總之最后,我們倆是忙完工作倒在床上,手牽著手一起睡著的�!�
“這……哪里高級了?“遲威沒懂——他和曲繁漪每晚不都這么睡的?
“誒,你們咋樣了?新婚燕爾,今晚要不要早點放你回家?”俞又揚將矛頭轉了過來。
遲威立刻閉嘴了,往沙發(fā)一靠:“別問我。我才不聊這種話題�!�
“大哥,你是醫(yī)生。這話題怎么了?很正常。”
遲威摸摸鼻子,“不是……以前和林珊倒是可以聊一聊。你知道吧,這種事情,是出于愛,但現(xiàn)在和小漪,就……有點奇怪,我們有點像隊友…一起過日子就很好,如果非要再進一步,我…”
“所以你們還沒……嗯?”俞又揚驚訝,坐直了。
遲威沒否認。
“那曲繁漪……”
遲威不答了,說,“換個話題�!�
他們知道遲威保守,對這種事向來三緘其口。只好又把話題轉到陳撰身上:
“反正,我和以晴貌似從來沒有手拉手這么睡過覺。除了上次……”
“你確定不是因為身體不行了?“俞又陽笑得促狹。
陳撰沒理他,繼續(xù)說:“臨近黎明的時候我醒了一次,發(fā)現(xiàn)她就躺在我身邊,呼吸很輕很輕。可撫摸她的臉的時候,胸口熱乎乎的,我卻完全忘了那檔子事。開一晚上的房,不是為了性,而是為了單純地躺在一起進入睡眠。這種感覺,不比性高級多了么?“
“哥們,不是不想,就是你不行了�!坝嵊謸P嘆一口氣,沉痛拍了拍陳撰的肩。
“去你媽�!瓣愖查_他手,晃了晃手里的杯子:“說認真的,這事對我感慨挺大的——我當時想,這感覺還挺奇妙的,有一種充實感。喂,你倆說說,男人和女人之間第一個什么也沒做的夜晚,代表著什么?”
“這我還真不知道,如果不是為了性,我壓根不想和任何一個女人一起睡覺。一個人占一張床不好嗎?”俞總搖頭。
“是吧?明顯一個人睡更自在。我以前也這么覺得的�!标愖^想了片刻,深有感觸:“但那天晚上,我忽然理解了同床共枕這個詞的真正含義。所謂夫妻,大概就是,每天,在我最放松的那一刻,我希望你能躺在我的身邊。安安靜靜聽你的呼吸,就很好�!�
空氣安靜了三秒。
遲威與俞總不約而同拿起了酒杯,抿了一口:
“……好惡心�!�
“是啊�!�
遲威到家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二點了。
他在地下車庫里停了一會兒,開始推算曲繁漪的睡眠時間,昨天是十二點半睡的,前天十一點就睡了——所以今天這個點,大概率她已經很困了?
遲威猶豫了幾秒,拔下車鑰匙,進了電梯。
曲繁漪當然還沒有睡。
這個點的曲繁漪哈欠連天,但還是強撐著坐在床邊。
這幾天她看的黃色比這輩子都多,“性”宛如一個巨大的石頭擋在她通往幸福的道路上。
成為太太的人生需要按部就班,然而沒有性,就意味著沒有后代,而沒有后代,就是一個失敗的太太。
他們已經領證了,兩個人的交流卻僅停留在接吻和擁抱。好在與盛以晴的那番談話一定程度上安撫了她的焦慮。比如男人對女人并沒有那么感興趣,又比如她是不是不夠主動?她將問題攬到自己身上,又點開秋寧兒的微博——秋老師教的詳細,用各種圖片告訴她女人應該怎么坐在上面,腰應該如何擰動,畫八字,再前后,小腹與臀部之間的線條柔軟擺動像春天的柳。
這幾天她特意報名了瑜伽班,苦練一天柔韌度。
晚飯后她早早洗了澡,磨砂膏沐浴乳香氛精油潤膚乳最后還疊加了香水,層層腌制,最終,她還是鼓足勇氣套上了秋寧兒推薦的那家店里買的一條蕾絲吊帶短裙,將該暴露的狠狠暴露,不該暴露的小小暴露。她將臥室的燈光調到昏暗,只在床頭柜留了一盞催眠蠟燭。
臥室被精心布置成了催情窟。
他很快回來了吧?
門外傳來密碼鎖被解開的聲音,開門聲、關門聲,男人在玄關上停了一會兒。曲繁漪準備好了表情,趕緊側躺在床上,身體貼著床榻,曲線宛若重巒疊嶂,展露出天真無邪的誘惑胴體。
臥室門虛掩著,腳步聲一點一點接近,曲繁漪的胸口因為緊張而起伏起來,總算,門被推開了——
遲威低著頭,步伐沉重,甚至沒看自己一眼,啪一聲就倒在了床上。
“?”
她一僵,湊過來推他:“遲威,遲威,遲威……”
男人像一頭死豬,不耐煩推開她的手,哼哼了幾聲。
“遲威,遲威,遲威!!”她繼續(xù)叫,急得伸手打他的臉。遲威不理,硬生生扛了下來。曲繁漪氣急,干脆扯著他耳朵對他吼:“你總得洗個澡吧!外衣都沒脫,這一身多少細菌!你!是!醫(yī)!生!”
頓了幾秒,遲威總算懶洋洋應了一聲:“……那你幫我脫�!�
幫……他……脫?
她一僵。
“不、不是……“遲威這才意識到什么,下意識護住要害。
下一秒,曲繁漪伸手就要解他皮帶,又被反應過來的他火速摁住。
兩個人僵持在那里,曲繁漪一身清涼熱辣抵著他,一臉誓不罷休,冰火兩重,遲威咽了咽口水,掰開她的手,曲繁漪卻咬了牙,手直接往下摸去。兩個人眼看著扭打在一起,遲威稍稍一扯,曲繁漪身上的布料就往下滑,滑到他心慌,她也不管自己,就去掀他的衣服,激戰(zhàn)到最后兩個人都襤褸,遲威節(jié)節(jié)敗退,陷入城門失守的恐慌之中。曲繁漪趁勝追擊,貼著他的臉就是一通亂吻。
最終還是纏在了一起。
遲威沒有技巧,比想象中笨拙,香氛蠟燭的影子搖晃,曲繁漪試著感受,但依然毫無快樂可言,哪里都別扭。遲威的吻簡單而冰冷,機械宛如在完成任務,摩挲著皮膚,只覺得疼痛。房間過于安靜,安靜到有些尷尬。曲繁漪甚至注意到遲威有一些緊張,他仿佛一個拙劣的表演者,死活不敢看觀眾的神情。
不一樣。
和想象里完全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氣氛、觸感、心率都不一樣!
就連它的長相都和里完全不一樣!
在坦誠相見的那一刻,她簡直要尖叫出聲:好丑!媽呀真的好丑!
好在燈光沒有太亮,遲威也害羞,第一時間將僅有的臺燈也關了。黑暗中的兩個人面色潮紅而慌張,他的身體比她還要燙,肌膚相接,緊張與害怕占據(jù)了曲繁漪全部的念頭,她后悔起來,宛如一個無知的孩童,貪玩觸發(fā)了神秘機關,無意釋放出丑惡巨蟒。
她一點點后退。
她想起大二那年和幾個舍友去看演唱會,結束后大家擠在速八酒店里過夜。小酒店隔音不好,入夜后隔壁忽然傳來一陣激烈的撞擊聲與女人高頻的尖叫聲,一時間所有人面面相覷,稍微董事一點的女孩率先反應過來,捂著嘴叫笑。然后曲繁漪也懂得發(fā)生了什么,抿著嘴嫌棄隔壁的女人不自愛。
“每個女孩都是一張白紙。”那時候她說,“純潔是女人最好的嫁妝之一,應當把白紙般的自己,交給丈夫。“
為什么要把自己比作白紙,命運只有任人涂抹?這個世界給少女造了太多綺麗的夢,婚紗、鉆戒、承諾與誓言,以及朦朧而心跳加速的性……婚姻因此而變得無比神圣,誘惑著你墜入其中。而當面紗撕去,現(xiàn)在的曲繁漪后悔了。
此刻的她宛如一個祭品,被動的、無助的、顫抖的。遲威高大的身形一點點接近,她緊緊閉上眼,呼吸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