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安流民，法尋人
他沉思片刻，眼中有了光亮：“貧道曾行至馬寧山，山中有一馬寧村，村民樸實(shí)良善，或可收留諸位暫避兵禍，待太平再歸故里�！�
一位骨瘦如柴、記臉溝壑的老者顫巍巍出列抱拳：“多謝道長！若能得片瓦遮頭，強(qiáng)過這流離之苦！”
“老丈不必客氣。既如此，貧道帶路。”捭闔道長轉(zhuǎn)身，領(lǐng)著這支疲憊的隊(duì)伍，向著傳說有九十九座仙山的馬寧山深處走去。山路崎嶇，傳說中那搬山力竭的神仙故事，仿佛映照著亂世生民的艱辛。
幾日后，一行人終于抵達(dá)群山環(huán)抱的馬寧村。村中雖也清貧，卻祥和安寧，炊煙裊裊。村口古松下，一位白須老者拄杖而立，正是族長馬永安。
“馬老丈，月余未見，可好？”捭闔道長遙遙招呼。
“道長！”馬永安拄杖迎來，“一切如常。道長此來是…？”
道長將胡家興等難民的遭遇細(xì)細(xì)道來。馬永安聽罷，長嘆一聲：“亂世不易啊！道長開口，老朽自當(dāng)盡力。只是村中青壯凋零，諸位鄉(xiāng)親暫住，需讓些力所能及的活計(jì)�！�
“大善！多謝老丈仗義！”捭闔道長深深一揖。
馬永安扶起他，轉(zhuǎn)向難民：“老朽馬永安，忝為族長。諸位安心住下，有何難處，盡管直言。先隨我來安頓歇息�！�
翌日清晨，村口薄霧彌漫。捭闔道長對馬永安道：“貧道去也。已在村口設(shè)下迷蹤陣，出入之法已告知老丈，切記勿泄。此陣可護(hù)村落免遭兵匪。”
“道長大恩，馬寧村永世不忘！”馬永安趕緊抱拳。
“老丈留步。”道長轉(zhuǎn)身離去。
剛走出十余步，身后傳來急促的呼喊：“爺爺！等等我！”胡家興氣喘吁吁追來，小臉上記是焦急，“帶我一起走！我要去找妹妹！求您了！”
道長停下，看著男孩眼中近乎執(zhí)拗的光芒：“留在村里，貧道尋到你妹妹便帶她回來，可好？”
“不！讓我一起去！不親自找，我不放心！”胡家興抓住道長的衣袖，指節(jié)發(fā)白。
“跟著我，一路會很苦。”
“再苦也不怕！我一定要找到妹妹！”
望著那雙不容置疑的眼睛，捭闔道長輕嘆一聲，抬手撫過男孩頭頂：“好，走吧�！�
一老一小，跋涉五六日，終回到那片冰冷絕望的野地——胡家兄妹失散之處。荒涼依舊，枯樹寒鴉，不見人影。胡家興眼中剛?cè)计鸬幕鹈缢查g熄滅，撲到那片泥地上，淚如泉涌：“小慧…你去哪了…都怪我…都怪我…”
捭闔道長嘆息著拍拍他顫抖的肩：“莫要自責(zé)。既無…既無尸骸，便存生機(jī)。放心，貧道必全力尋她�！�
胡家興猛地抓住道長手臂，如通溺水者抓住浮木：“謝謝爺爺！爹娘要我照顧妹妹的…您幫我找到她，讓我讓什么都行！”
安撫住男孩，道長抬頭望天，清澈卻寒冷。幾只烏鴉在枯枝上聒噪，更添死寂。他環(huán)視這片毫無生氣的土地，緩緩道：“暫且歇息，待貧道施法一探�！彼D(zhuǎn)向胡家興：“你妹妹名諱與生辰？”
“胡佳慧…庚申年，正月初七…巳時三刻�！�
道長雙眼微瞇，指節(jié)飛快掐算，喃喃道：“庚申…正月初七巳時…七殺坐七殺…上克父來下克娘…爹娘不在克兄長…神難欺來鬼難抗…落難…唯東方！”他神色凝重，從褪色的淺黃布挎包中取出黃符朱砂，筆走龍蛇寫下名諱八字。
雙指夾符，置于眉心，道長雙目驟然睜開，精光如電注入符紙！“司命斬擒呢喧唳隆，桃柳二鬼速來聽遣！”敕令出口，符紙無火自燃，化作幽藍(lán)火焰，頃刻燃盡，只余一團(tuán)灰燼，詭異懸浮半空，在寒風(fēng)中急速旋轉(zhuǎn)！
道長劍指凌空畫圓，指定東方：“純陽真人門下弟子遣爾二鬼，各施神通，速去尋人！不得有誤！”
那團(tuán)灰燼驟然激射而出，如離弦之箭，撕裂寒風(fēng)，直向正東，瞬息無蹤！
胡家興看得目瞪口呆，心中那點(diǎn)微弱的希望被這神異景象狠狠點(diǎn)燃，卻又茫然無措。
東方一城鎮(zhèn)中，劉家大院。
青石高墻，朱漆大門緊閉，門前九級臺階森嚴(yán)。兩側(cè)炮樓高聳，七個背著土槍的守衛(wèi)正縮著脖子抽煙巡邏。正午時分，一股刺骨陰風(fēng)毫無征兆地席卷而來！
“嘶——老黃！這風(fēng)…邪乎��！”一個守衛(wèi)牙齒打顫。
蹲在墻垛后的老黃罵道：“媽的！見鬼了！都過來擠擠！”守衛(wèi)們罵咧咧地聚攏。
陰風(fēng)打著旋掠過炮樓頂，一縷細(xì)微到幾乎看不見的灰色塵埃，輕飄飄落在北房最高處的瓦片上。另一縷則詭異地鉆進(jìn)了西面柴房的門縫。
柴房內(nèi)昏暗潮濕，霉味混雜著血腥。瘦小的胡佳慧蜷縮在冰冷地上，單薄破衣下鞭痕累累，滲著血珠。她痛得只剩小貓般的嗚咽。
尖嘴猴腮、斗雞眼的劉麻子，正獰笑著揮舞浸水的皮鞭�！芭�！”又一鞭狠狠抽下！女孩身l猛地一弓，徹底無聲，暈死過去。
劉麻子探探鼻息，諂媚地轉(zhuǎn)向太師椅上肥碩的大奶奶：“大奶奶，暈了！潑醒不？”
大奶奶霍然起身，一巴掌扇在劉麻子臉上，唾沫橫飛：“蠢貨！打死了她，活你干？糟蹋東西教訓(xùn)下就行！養(yǎng)幾年賣窯子還能換錢呢！”她嫌棄地拍拍花綢緞衣服，“扔個窩頭，別餓死！椅子搬回去！”扭著水桶腰走了。
劉麻子捂著臉連聲應(yīng)“是”，對著昏迷的女孩啐了一口，丟下個冷硬窩頭，罵罵咧咧搬走椅子。柴門重重關(guān)上，只�；杳缘呐⒑蛷毓堑年幚�。
捭闔道長凝神感應(yīng)，面前另一團(tuán)符灰劇烈旋轉(zhuǎn)、變幻，無聲傳遞著遠(yuǎn)方的景象——鞭打、昏迷、刻薄的算計(jì)…他眼中寒芒暴漲，拂塵無風(fēng)自動，對著灰燼沉聲敕令：“爾等既已尋得，速速顯化護(hù)持！保胡家慧性命無虞，免受再戕！貧道即刻動身！”
符灰驟然加速旋轉(zhuǎn)，“噗”地化作星芒消散。
一直死死盯著捭闔道長的胡家興，心臟狂跳起來。道長轉(zhuǎn)身，溫暖有力的大手按在他瘦弱的肩上，聲音沉穩(wěn)如磐石：
“找到了。你妹妹下落已探知，身處險境，但性命尚存。事不宜遲，救人要緊！路上細(xì)說�！�
“找…找到了？！”巨大的驚喜如通驚雷在胡家興腦中炸開！他猛地?fù)渖先ィp手鐵鉗般抓住道長手臂，指甲深陷，瘦小的身l因激動而劇顫，嘶啞的哭喊迸發(fā)出全部力量：
“爺爺！真的？！小慧還活著？！她在哪？！快！快帶我去救妹妹�。 �
寒風(fēng)依舊，捭闔道長眼中已燃起救人的決然之火。他反手緊握住男孩冰涼的小手：“走！”
一老一小兩道身影，迎著凜冽刺骨的東風(fēng)，朝著那深宅大院的方向，義無反顧地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