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jié)
她快步走過去,越走越近,發(fā)現(xiàn)是一個穿著比基尼服的妙齡男子,正恭敬地站在池邊,池邊有一張矮圓桌,還有一把躺椅,躺椅里躺著一人,因為躺椅背面向她,她沒有看清。
她轉過去,躺在躺椅里的人終于露出了面目,她一眼就認出了他,五十多歲的男人,就是年輕的孟庭哲,加了胡須,舔了皺紋,但容光煥發(fā),他披著一身白色浴袍,黑頭發(fā)還有些濕漉,額前頭發(fā)稀少了一塊,看起來是老了許多。
他應該是剛剛在這里游泳完,躺著休息了會,閉目養(yǎng)神,桌上有不少果盤,還有煙灰缸,以及半杯冷飲。還有一只金邊的眼鏡。
“坐吧�!泵贤フ荛]著眼,語氣漫不經心,“怎么有空過來�!�
圓桌旁還有另一把椅子,孟思期坐下,“孟總很忙吧�!�
孟庭哲緩緩睜開了眼,像是在她一身警服上打量了下,“是不是窮得沒衣服穿�!�
“今天就是順路來看看你�!�
孟庭哲又瞟了她一眼,“你的病好了?”
他從躺椅里直起身子,伸出手,比基尼男子連忙將桌上的眼鏡遞給他,孟庭哲拿在手上。
她望了望池水,這足有兩三米深的池水,孟庭哲卻喜歡在里面暢游,那說明他根本沒有對于當初跳江逃生差點殞命的應急障礙反應,說不定那次跳江在他眼里是一次杰作。
也許今天的孟庭哲會告訴她一些細節(jié)呢?她問道:“三十年前,1994年8月13日傍晚……”
“妹妹,以前的事還提做什么?”孟庭哲打斷她的話說,“你老了,趁這次過來我叫兩個金牌技師給你做個全身按摩……”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你想知道什么?”孟庭哲揮了揮手,比基尼男子會意,走開了,他面色微暗,“當年的事不是已經定案了嗎?你是不是又發(fā)病了?”
“你不愿意和我解釋一下嗎?”
“我和你解釋什么?”孟庭哲把兩只腳交叉搭在桌上,滿臉威嚴,“你一個小小檔案室保管員,我有什么好和你解釋的?你知不知道我現(xiàn)在是什么身份,不說市里,省里許多大人物也得給我面子�!�
孟思期一改強硬的語氣:“我不管你是誰?那也是我的父母,我要知道當年事情發(fā)生的所有細節(jié)�!�
“所有的一切我都和警局說過了,你有必要跑來我這里廢話?你是不是心里不甘心?覺得孟輝沒有留給你一分錢?我曾經就告訴過你,孟思期,孟家沒把你當回事,你也不要把自己當回事�!�
他笑道:“你看看我今天的商業(yè)帝國,你看看,那是孟輝一輩子都想象不到的,他把所有的財產留給我,說明他眼光起碼是對的,如果給了你,那和給個廢人有什么區(qū)別?你看看你,過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這三十年,我都后悔有你這樣的妹妹。你這輩子連個男人的手都沒牽過吧,你就是孟家的一個笑話,當初我給你介紹對象你不要,我還以為你能找到好的,結果呢……如果想要男人,我可以給你安排!”
孟思期嘴唇動了動,沒再回話,因為這三十年,這個世界的孟思期過得真的很辛苦。
孟庭哲笑道:“我承認我是孟家人,孟輝的遺囑我也沒有忘記,他讓我照顧你,可你不領情啊。今天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我在三亞有套房,贈送給你,你過去養(yǎng)老,老老實實呆在那里,過完自己的余生,這樣也算是我對孟家的一點回報�!�
孟思期牙齒微顫,冷笑道:“孟庭哲,我承認你很有商業(yè)頭腦,在今陽市,甚至在海江省,你也是許多人一生無法企及的高度,但是你真的光明磊落嗎?你這些發(fā)家的錢真的都是清白的嗎?父親有沒有把所有股份留給你,你心里沒有數嗎?”
孟庭哲笑笑:“你看看你,可悲可憐!你病得不輕了。該去醫(yī)院瞧瞧了,精神病得治療!”
孟思期大聲說:“孟庭哲,三十年前,是你制造了那場燈塔事故,是你害死了我父母,還有常姨。你威脅郭照鴻和湯勇偽造了我父親的遺囑。二十五年前,湯勇被你滅口了,郭照鴻因為某種原因,茍活到了今天!”
孟庭哲嘴角忽地痙攣,又冷嘲熱諷地笑道:“一個精神病人的臆想!你還真以為孟輝會給你遺產?三十年前,你就是孟家的棄兒,現(xiàn)在也一樣,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但有什么辦法呢?你注定這輩子都被我踩在腳底,病殃殃的廢物!孟家的可憐蟲!”
“高晗你還記得嗎?”孟思期冷不丁地問。
那一刻孟庭哲的笑臉漸漸地像被什么固定住,紅潤的皮膚如同敷上一層冰霜,慢慢灰暗。
孟思期回到這個世界后發(fā)現(xiàn),高晗三十年前就失蹤了,已經變成了一樁失蹤懸案,他的命運和趙語婷一樣,在這個世界也改變了。
即便趙雷霆告訴她孟庭哲沒有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的嫌疑,但是孟思期總是一個喜歡充滿懷疑的人,因為路鶴曾經告訴她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是兩名兇手,所以她認為很有可能孟庭哲指使了另一名兇手犯罪。
在調查過程中她發(fā)現(xiàn),三十年前,也就是1994年7月16日晚上,孟庭哲的“男朋友”高晗徹底失蹤了。
高晗失蹤的那天正好是趙語婷被害的那天,結合她的經歷,趙語婷那晚被紅妝案兇手劫持,而高晗卻是和孟庭哲在一起。
她清楚記得,高晗隔兩天后報警聲稱孟庭哲欲要殺他,不過當時孟庭哲反稱是和高晗玩s游戲導致誤會,致使那件報警沒有成立。
但這個世界結局不一樣了,高晗失蹤了,很可能已經死了。
她必須通過孟庭哲來試探那天晚上高晗是不是死了,正如高晗報警所說的那樣,孟庭哲想要殺他,且在這個世界孟庭哲成功了。
但是孟庭哲和高晗的交往很神秘,幾乎無人知曉,他應該也細心處理了殺人現(xiàn)場,這導致三十年來警方從來沒有將他的失蹤和孟庭哲聯(lián)系起來。
今天孟思期突然提起高晗,孟庭哲的表情忽然變色,這足以說明這個世界他不但結識高晗,而且和高晗的死有關。
在孟思期提出高晗的名字后,孟庭哲久久沒有言語,他瞪著孟思期的眼睛,眼底是狐疑和不可置信,因為那件事除了他,別人不可能知道。
孟思期說:“孟總,你真的沒有印象嗎?”
孟庭哲嘴角痙攣了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你好好想一下�!�
孟庭哲笑了笑,但笑得很干:“妹妹,我想一定是你記錯了。”他從躺椅里直起上半身,按了下桌上的按鈕,“稍等,我給你叫點吃的。”
幾分鐘后一個年輕女服務員端著盤子走了過來,她跪在地上,將盤子里的物品一件件放在桌上,盤子里很豐盛,有水果和飲料,還有高檔香煙和零食,女服務做事小心,面帶微笑,但是在拿飲料的時候她的手抖了一下,幾滴飲料跌落在孟思期的鞋面上。
孟思期輕輕將鞋子收回,她還沒反應過來,只聽見呼地一聲,桌上的物品和瓶子突然被一只粗壯的手臂揮開,葡萄、芒果、各色瓜果頓時甩在女服務的臉上,她受到了巨大驚嚇,趴在地上喊“老板息怒老板息怒”。
孟思期根本沒有見過這般凌辱的行為,她剛想阻止,孟庭哲霍地站起,大步上前,抓起女服務員的頭發(fā),提起她的頭,在桌上撞了起來,憤怒的臉上怒吼著:“沒長眼是吧?不知道她是我妹妹?”
“邦邦”兩聲,女孩的臉上血花四濺,孟思期猛地抓起孟庭哲的小臂,呵斥道:“你是不是瘋了!為什么打人!”
孟庭哲一用力推開她,孟思期才發(fā)現(xiàn)自己老了,就這樣被推倒在地,她拼命爬起來,抓起地上的煙灰缸,朝孟庭哲的后腦勺砸去。
“邦!”
孟庭哲搖晃了一下,他終于松開了驚恐哭泣的女孩,慢慢用手摸了摸后腦勺的頭發(fā),發(fā)現(xiàn)手上沒有血,孟思期的力氣已經沒那么大。
孟庭哲吐了一口唾沫,轉過頭,“妹妹,我在為你打抱不平,你竟然打我?”
“孟庭哲,”孟思期厲聲說,“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警察面前打人,你犯了故意傷害罪,我現(xiàn)在依法將你逮捕!”
“逮捕?”孟庭哲笑了笑,“逮回你們警局喝杯茶?你怎么這么可愛,你問問她,我打了她嗎?”
孟庭哲踢了腳蜷在地上的女孩,“問你呢?”
“沒有,沒有�!迸⒋蛑哙驴拗f,“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你聽見沒有!我沒有打她。”孟庭哲笑了笑,躺回椅子里。
孟庭哲點起一支煙,又按了下按鈕,很快兩個西裝男子走過來,孟庭哲說:“拖走,不能死在這里�!�
很快,女孩被兩個男子帶走,孟思期久久沒有平復,可能身體的原因,她的雙手在微顫,整個人都在輕微抖動,她意識到,孟庭哲是在警告她,警告她不要多管閑事,否則她就是這樣的結局。
“孟庭哲,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她厲聲道:“我是不是警告過你,不要做任何犯法的事情,否則我會[]黑夜盡頭6
晚上,孟思期回到江陽小區(qū)的居所,她準備下點面條隨便吃一頓。
她深深記得一件事,上一個世界,雖然高晗沒有死,孟庭哲卻和她說過一句話,她記得他的原話是——
“那些想把我秘密說出去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高晗,我的確想殺了他,而且我還想把他埋到我們家的院子里,給養(yǎng)養(yǎng)花�!�
無論哪個世界,她覺得孟庭哲的原始想法一定是不變的,如果他真的殺了高晗,那么他一定很有可能將高晗的尸體帶到自家院子,因為這是他認為最安全最保險的地方,而且他一定記得埋尸的位置。
也許孟庭哲隨時可以毀壞尸體,但是不巧的是,2010年,那次拆遷破壞了這里的標記位置,于是孟庭哲失去破壞尸體的機會,他不得不蓋了一座新房,來掩蓋這里的秘密。
但也許,他就是想把尸體永遠埋在老宅底下,因為當初這座老宅的地基打得很淺,只要沒人敢動老宅,就永遠沒有人知道地底的秘密。
正當孟思期吃面條時,門忽地敲響了,她猜想可能是期期,站起身走到門口,但是門外沒有任何聲音,她又問了一聲:“哪位?”
“你好,我是煤氣公司來檢測煤氣的�!�
孟思期伸手拉開鐵制門栓,但是在拉開的一剎那,她停住了,她印象和孟星海在這棟樓至少住了三年以上,這里每月檢測煤氣都是月底,何來月中就有檢測煤氣的習慣。
也許是煤氣公司比較勤快,但是孟思期經歷了許多刑偵工作,她總會多想一點,她特意在貓眼里望了一眼,外面是一個煤氣公司制服的男子,身材高大,戴著制服帽子,頭低著,帽檐很大,遮蓋了整張臉,她看不清來人的模樣。
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會不會是孟庭哲派來的人,今天孟庭哲當著她的面用那種殘忍的方式警告她,但是他一定后怕什么,因此斬草除根是最保險的。
以她現(xiàn)在的身份,確實對孟庭哲沒有威脅,但是她知道的秘密,對孟庭哲一定是威脅。
她不由緊張了幾許,故意問道:“不是前些日檢查過煤氣嗎?”
“是這樣的,近期有些用戶出現(xiàn)煤氣泄漏,我們再來復查下。”男人聲音沉穩(wěn),就好像預備了這樣的答案。
“噢,能不能改天啊,我準備洗澡,等我老公在家再來吧。”
門外像是遲疑了一會,在孟思期看來,他可能在思慮新的信息,屋主人是否是一個人在家,還有如何應付她的話。
門口出現(xiàn)腳步聲。
“哎,姑娘,我是煤氣公司的,給你家檢測下煤氣�!蹦腥讼裨趩栆粋人,又咳嗽了兩聲,“有點感冒了�!�
“行啊,稍等我開下門�!眰鱽砥谄诘穆曇�。
孟思期頓時心臟提到嗓子眼,對方是不是對期期圖謀不軌?她必須阻止。
她馬上打開門,“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