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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子小說網/同心詞/ 第1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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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節(jié)

    “他怎么……話那么多�!�

    玉海棠蒼白的唇翕動。

    烏布舜笑了笑:“沒遇見你之前,他在外游歷四方也總是寄信給我,什么都要提一提,尤其在遇見你之后,他在信上的話就更多了,我記得他說過,將來想帶你回苗地看看,我們那兒有一種最美麗的蝴蝶,就像你一樣�!�

    被烏布舜養(yǎng)大的苗平野是這世上最溫暖熾盛的日光,若非如此,他也照不進紫鱗山漆黑的深淵縫隙里。

    也發(fā)現(xiàn)不了那只蝴蝶。

    “盈時并不是在替你承擔責任,我看如今這位皇帝龍體康健,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只要你活下來,殉葬這個規(guī)矩,我們就還能再想一想辦法,但若你被這陰寒之氣折磨死了,那……”

    烏布舜沒有再說下去。

    山雨沙沙,玉海棠將那只血玉簪扔給了一旁的弟子,冷聲道:“她醒了之后,將這東西給她。”

    再看向烏布舜,玉海棠道:“讓舒敖管住自己的嘴,紫鱗山從來沒有周盈時,只有一個細柳�!�

    這是愿意跟他回苗地的意思,烏布舜松了口氣,點頭:“我們走吧,芷絮�!�

    山中雨霧正濃,玉海棠與烏布舜一路行至山下,臨近官道的地方有一處淺溪連接一座掉了紅漆的亭子,亭中仆從侍立,簇擁一人在石桌前煮茶。

    “玉山主這是要去哪兒啊?”

    那人緩緩出聲。

    玉海棠雙眸微瞇,哪怕那人身著斗篷,遮住了大半張臉,她也頃刻辨清這道聲音:“是你�!�

    那人轉過臉來,不甚明亮的天色底下,他的那張臉仍掩在陰影里:“玉山主不過來喝杯茶嗎?”

    他像是才看見玉海棠身邊的烏布舜似的:“這不是苗地來的大醫(yī)么?怎么跟你玉山主也有交情?”

    烏布舜擰了一下眉,心中警覺起來。

    “你恐怕不是來找我喝茶的�!�

    玉海棠冷笑:“我怎么忘了驚蟄那個小崽子,是他告訴你我今日要走的?早知如此,我該將他剁碎了扔到你陳府里去。”

    “玉山主這是要與陳某徹底撕破臉了?”

    那人不緊不慢,聲音卻透著嚴寒:“當初,是你求到我的面前,說你是周昀妻子的姐姐,唯恐因周家之事牽連自身,故而來尋求我的庇佑,并愿意為我做事�!�

    玉海棠眼底嘲諷漸濃:“我若不這么說,你陳大人又如何肯信我半分?周家之事是你親自辦的,沒有人比你對這件事更敏感了,對吧?”

    那人手中攥握茶杯:“我知道那晚刺殺我的人是細柳,哪怕她躲上了陸雨梧的馬車,從那個時候起我就該知道,你從來不是真心臣服于我,你甚至會為了細柳而忤逆我,我很好奇,她到底有什么重要?不過一把刀而已,銹了,爛了,扔掉就是�!�

    “刀生銹還可以磨,缺了口還可以補。”

    玉海棠眉目陰戾,諷笑:“而你陳宗賢的那張老臉卻爛得徹底了�!�

    此話一出,山野陡靜,只有細雨連綿,風吹樹動。

    手中茶盞熱煙繚繞,拂過陳宗賢的臉頰,猙獰的燙傷還是會因為哪怕一丁點兒的熱氣而隱隱作痛,他猛地摔杯。

    “砰”的一聲,碎瓷一地。

    隱在暗處的數名殺手忽然出現(xiàn),陳宗賢慢慢起身,走到階前,居高臨下地盯住那素衣白裳的玉海棠:“聽說你受了重傷,何必急著走呢?”

    他只抬手一揮,所有人立時朝玉海棠撲去。

    玉海棠立即拉開烏布舜,隨即雙腿在迎面而來的人身上用力一蹬,側身一掌斜劈在另一人的頸側,順手奪來他手中之劍。

    陳平立在陳宗賢身側,一雙眼緊盯著她打斗之間的身法招式,出聲道:“老爺,她看起來沒有一點內力,招式雖然依舊凌厲,可惜沒有內功加持,不過強弩之末而已�!�

    陳宗賢一直知道這個女人的武功足以問鼎江湖,他心中本還有些疑慮,但聽陳平這么說,他心中又定了下來,再抬眼,那女人被一干殺手越逼越退。

    陳宗賢對陳平道:“我們走。”

    雨中一座孤亭里不知何時已沒了人在,玉海棠旋身躲開一道刀鋒,側過身一劍刺中一人胸膛,緊接著撤出劍鋒,橫劈一道,逼得幾人后退數步。

    白練飛揚,纏住一人脖頸將他拖來玉海棠身前,她一劍下去利落割喉,血花迸濺在她蒼白的頰邊。

    烏布舜趕緊將自己布兜里的一個竹盅扔了出去,打翻的竹盅里爬出來幾只蟲子,它們嗅到人的味道就像瘋了似的往就近的人的皮膚里鉆,那幾人頓時慘叫起來,挪不動腿腳,被玉海棠幾招刺穿胸腹。

    細雨翻飛,尖銳的竹哨聲陡然響起,響徹這片天地。

    玉海棠轉頭,發(fā)覺烏布舜用紫鱗山的竹哨吹出了一段神秘的旋律,林中窸窣而動,預備撲向玉海棠的一眾殺手不禁一頓。

    此時,一棵樹上陡然落下來一條青綠的蛇。

    蛇目豎瞳陰冷,信子一吐,它在濕潤的泥土上蜿蜒著臨近,眾人不禁心中一驚,但僅僅只是片刻,為首之人一個抬手,他們便一鼓作氣,再度沖向玉海棠。

    “誰敢傷我嫂嫂!”

    卻是此時,林中猛然一聲大喝,一道魁梧的身影掠過風雨而來,雙足重重落地,自腰間抽出一把鐵刺鞭來狠狠往前一掃,劈中幾人。

    他抬臂猛地一個用力,鞭子上的鐵刺勾著人的皮肉,被細雨沖淡血色,回過頭,他那張臉上銀色的圖騰幾乎發(fā)亮:“大醫(yī),嫂嫂你們先走!這里交給我了!”

    玉海棠仿佛怔了一瞬,衣袖之下,她握劍的手細微發(fā)抖,烏布舜看出她的勉強,立即扶住她,對那男人道:“舒敖,你自己小心些。”

    玉海棠與烏布舜才跑出一段距離,就看見不遠處等在樹下的那駕馬車,那是烏布舜提早讓人準備的。

    “快過去!”

    烏布舜帶著玉海棠才靠近馬車,卻不防簾子陡然被風吹開,一陣殺意迎面而來,玉海棠反應迅速,立即擋開烏布舜,提劍撥開那枚飛刀,后退幾步。

    車中的黑衣少年旋身而出,再拋出幾枚飛刀,玉海棠劍身左右一格,擋開他的攻勢,在幾步開外站定。

    玉海棠神情冷戾:“小崽子,你敢出賣紫鱗山,究竟是活膩了,還是不想找殺害你父親沈芝璞的兇手了?”

    那黑衣少年雙足落在濕潤的泥地里,聞言,他那張尚有些稚氣未脫的面容上浮出憤怒之色:“我在紫鱗山三年就是希望借助四海之帆找到當年那個用雙鉤殺死我父親的人,可是你卻從來沒有向我透露過分毫有用的東西�!�

    “你以為大海撈針是那么簡單的事?”

    玉海棠嗤笑。

    “大海撈針?”

    少年冷冷一笑:“是,哪怕是紫鱗山也不可能找得到那個使雙鉤的兇手,因為從一開始,那個人所用的就根本不是雙鉤,而是雙刀�!�

    玉海棠一愣,她很快擰起眉頭:“你什么意思?”

    “我爹身上的每一道傷口都很薄,卻很深,不像普通的刀劍所致,我爹江湖上的朋友說看傷口像是扁鉤所致,”細雨擦著少年的眼睫,他始終面無表情,“可原來這世上還有一種刀,也可以在人的身上造成那樣的傷口,因為它夠薄,夠鋒利,而有一個人用它的習慣,總是會略轉刀柄,勾起來人的血肉,造成圓而鈍的傷口�!�

    玉海棠的神情扭曲了一瞬,像是無法理解他這番荒唐的話:“驚蟄,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么?!”

    驚蟄抽出劍來:“苗平野死了,我這殺父之仇,只能找你來報!”

    “孩子,你可是誤會了什么?”

    烏布舜驚愕地望著他:“平野怎么會殺你爹呢?”

    驚蟄卻不管他,抬手之際,劍鋒指向玉海棠,他飛身向撲去,玉海棠以劍相抵,不過三招之內,她便洞悉這少年的招式,劍鋒擦過他的劍身,挑破他下巴,劃出一道血痕。

    “你的功夫還是紫鱗山教的,憑你也想殺我?”

    玉海棠攻勢如虹,哪怕沒了內力,她的外家功夫也依舊是絕頂深厚,而驚蟄功夫本就不濟,幾乎很快便處于下風,他不得不施展輕功避免給玉海棠近身的機會,卻仍舊一時不察,被玉海棠一劍刺中肩骨。

    驚蟄匆忙后退,飛身而起,拋出數枚飛刀。

    玉海棠連連用劍抵開一枚又一枚的飛刀,驚蟄抓住此時這個機會,一個騰躍往前,一劍向她殺去。

    玉海棠立即側身躲開驚蟄的劍鋒。

    驚蟄靈活轉身,正欲再拋出飛刀,此時一陣銀鈴聲響,一道纖細的身影很快從山雨中來,擋在玉海棠的身前。

    “驚蟄!你干什么!”

    雪花難以置信。

    驚蟄一見是她,愣了一瞬,隨即道:“讓開!”

    雪花不讓,皺著眉看他。

    “你讓開�!�

    玉海棠握劍的手指略微一用力,略沉的嗓音里浸滿陰寒的殺意。

    雪花后背一僵,她卻仍舊沒讓,只是對驚蟄道:“你若敢對我大嬸嬸不敬,我就放蟲子咬你了!”

    驚蟄根本不聽她話,才從懷中掏出來飛刀,卻聽林中窸窣而動,衣著青白的紫鱗山弟子因竹哨而動,竟飛快掠至山下來了。

    “殺了他!”

    玉海棠抬眸一睨,隨即挽劍至背后,冷聲下令。

    正是此時,另一幫人接連落于林中,倏爾拋出來幾個煙丸在地面炸響,濃煙驟然彌漫,一道手持長槍的高大身影趁著一干殺手與紫鱗山弟子對上之際,在煙霧中抓住驚蟄,踏枝而去。

    殺手們見目的達成,便立即不再戀戰(zhàn),很快退去,紫鱗山弟子立即循著一個方向追殺而去。

    濃煙漸散,玉海棠面目陰沉,片刻,她轉過身,視線在余下的弟子之間來回一脧,隨即慢慢道:“你們給我記住,從此以后,沈驚蟄為我紫鱗山叛逃者,凡我山中之人,四海之內,天涯海角,必誅殺其人�!�

    “將來新任山主繼任后,由她來下追殺令�!�

    天色漸漸黑下來,雨也在這時停了,陳宗賢在花廳中靜坐,他閉著眼,陳平在旁一點也不敢打擾,不知過了多久,院子里有了些動靜,陳平連忙走到門外去,很快,他折了回來,說道:“老爺,驚蟄回來了。”

    陳宗賢眼皮一動,睜開眼睛。

    也是這時,費聰將那少年給扛進了花廳里,里面明亮的燈火一照,陳平方才看清那少年肩上的血污。

    這是受了傷了。

    陳平連忙去看老爺。

    陳宗賢卻沒動,他半邊身子都隱在陰影里,看著費聰將少年給放到椅子上坐著,費聰喘著粗氣,朝陳宗賢拱手:“老爺,咱們那些人都折在了紫鱗山的手里,玉海棠……沒死�!�

    陳宗賢閉了閉眼。

    陳平見此,立即上前對費聰道:“辛苦你了,快下去讓護院們都機警些,機關都要布好,玉海棠那個瘋女人既然沒死,咱們就得多防備她一些�!�

    費聰知道輕重,趕緊下去了。

    “陳平,穩(wěn)重些�!�

    陳宗賢看了一眼有些慌亂的陳平,平靜道:“若紫鱗山真屬于皇家,那么她就不敢在當今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對我亂來�!�

    陳平低聲道:“是�!�

    那少年坐在椅子上,本沒有昏迷,卻一直不說話,只是低著眼睛看著地面。

    陳宗賢盯住他:“誰準你去刺殺玉海棠的?你的功夫是在紫鱗山學的,哪怕她受了重傷,你也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我分明教過你要沉得住氣,我本想著,若玉海棠今日死了,你就還可以蟄伏紫鱗山,你與那細柳之間有些情分,不是嗎?”

    聽見“細柳”這個名字,少年有了些反應,他抬起一張蒼白的臉,好一會兒才說:“我不想傷害細柳�!�

    陳宗賢臉頰抽動一下,那燙傷有一瞬更為猙獰,他眼底怒意橫生,目光卻陡然觸及那少年肩上血污,他一頓,又看見少年眼瞼里無聲浸出淚來。

    陳宗賢沉默了半晌,他轉過臉嘆了口氣:“陳平,快讓人給他治傷,他年紀還輕,不能落下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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