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逆雪與枯竹（上）
穆昭站在雪山之巔，寒風(fēng)呼嘯。逆飛的雪花像無數(shù)破碎的星辰，在虛空中劃出詭異的軌跡。
每一片雪花觸到皮膚的瞬間，都帶來細微的刺痛，仿佛在提醒她——這里的一切都不屬于人間。
在對面的山崖上，墨玄正用那雙金色的豎瞳凝視著她。
那眼神冰冷陌生，卻又帶著某種詭異的吸引力。
這不是墨玄，穆昭皺眉。
“嗬嗬嗬，小丫頭你猜對了，我的確不是墨玄。”沙啞的聲音帶著古老蒼勁的感覺。
“你是誰？”穆昭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對方竟然能聽到她的心聲。
她指尖凝聚起火元素，全身都進入了戒備的狀態(tài)。
“別緊張嘛，”金瞳墨玄低笑了一聲，歪了歪頭，鎖鏈隨著他的動作嘩啦作響“至于我是誰，你腦袋里的書靈朋友大概也猜到了。”
他話音剛落，阿笙便出現(xiàn)在了穆昭身邊。在幻境之中，他的身體不再是透明飄忽的，而是像穆昭一樣的實體。
“他是龍�！卑Ⅲ铣谅暤馈�
明明是阿笙說出了謎底，金瞳墨玄卻歡樂地長笑一聲，幻境中的飛雪飄得更快了。
“快來找我吧，穆昭，”冥龍那沙啞的聲音開始變得縹緲，“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見你了�！�
突然，雪山開始崩塌了，穆昭眼前的場景開始扭曲。
“小主人，快往前走！”阿笙的聲音突然變焦急了，一把拉住穆昭的手腕，“這里的幻境不穩(wěn)定�！�
穆昭聞聲跟著阿笙馬上向前踏了一步。
穆昭向前踏出一步，眼前的景象如琉璃般碎裂。
再睜眼時，她已站在雪山腳下。這里陽光和煦，沒有刺骨的寒風(fēng)，雪原一望無際，唯有那些逆飛的雪花仍在提醒她身處幻境。
“阿笙，這是怎么回事？”
“龍族早就避世而居了，”阿笙搖搖頭，“他們是非常厭惡人類的，但這龍卻會人類捉弄人的把戲了。”
“那他為什么要變成墨玄的樣子？”
“因為……這是墨玄的幻境，幻心菇會給暈過去的人制造幻境，越是有執(zhí)念的人，越是無法醒過來�！�
阿笙頓了一下，接著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這龍能在他的幻境中隨意穿行，可以肯定的是，他應(yīng)該是寄生在墨玄的體內(nèi)。”
“嗬嗬嗬，寄生？這詞可真難聽�！鄙硢〉穆曇粼俅雾懫�，但這一次，穆昭環(huán)顧四周都沒有看見他的身影。
“你到底在哪？”穆昭問道，明明是龍喊她去找他，卻讓她在這一頭霧水。
回答穆昭的只有沉默。
頭頂?shù)尿滉柾蝗蛔兊卯惓Ｒ�，照得穆昭幾乎睜不開眼睛，她不得不抬手遮住眼睛。
“小主人，你看�！卑Ⅲ铣读顺赌抡�。
穆昭順著阿笙的指尖望去，那邊竟然有一對人影。
仔細一看，雪原盡頭，一個瘦小的男孩正攙扶著年輕女子艱難前行。女子妝容精致卻面色慘白，每走一步都像耗盡全身力氣。
她右手牽著的小男孩，眼睛紅紅的。那熟悉的五官，穆昭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年幼的墨玄。
突然，墨玄母親跌倒在地，一抹鮮紅的從她嘴中噴出，染紅了皚皚白雪。
“娘——！”小墨玄撕心裂肺的哭喊劃破雪原的寂靜。
“玄兒，娘對不住你，不能陪你了�！彼氖謸嵘闲∧哪�，眼中帶著堅定的訣別，“記住，慎用你體內(nèi)的暗元素……”
穆昭不自覺地向前一步，卻被阿笙攔�。骸斑@是他的心魔，是他無法忘懷的回憶，所以才會在幻境中重現(xiàn)�！�
幻境再次扭曲，雪山消融，化作一條冰河。
河畔薄霧彌漫，遠處隱約可見一座石亭，亭中站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穆昭與阿笙悄然靠近，只見一位面容威嚴的男子正按住少年墨玄的肩膀，掌心雷光閃爍。少年墨玄緊咬牙關(guān)，額間滲出冷汗，卻始終不發(fā)一言。
“玄兒，雷靈可鎮(zhèn)冥龍，但需以你意志為枷鎖�！蹦凶拥穆曇舻统晾涿C，“若有一日壓制不住，便以驚鴻劍斬之——哪怕斬的是你自己�！�
少年墨玄垂眸，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是，父親�！�
“原來如此……”阿笙若有所思，“難怪他的雷元素如此強橫�！�
“墨玄體內(nèi)雷靈竟是其父所植？可為何他如今仍被冥龍所困？”穆昭疑惑不解。
不等他們細想，幻境再次崩塌重建。這一次幻境變幻得比上一次快得多——
寒風(fēng)卷著細雪穿過殿門，太和殿內(nèi)燭火搖曳，映得少年墨玄的身影格外孤絕。
他跪在殿中央，脊背挺得筆直，玄色衣袍下是尚未長成的單薄肩膀。先帝手持玉冊，聲音沉緩：
“墨玄，年十五，襲汝父親王爵，賜號‘停云’，領(lǐng)北境兵權(quán)�！�
少年接過冊寶，抬頭時穆昭終于看清他的眼睛——暗沉如淵，卻無半分喜色。
殿角陰影處，幾名大臣交換著意味深長的眼神。其中一人低聲道：“他父親為個女人殉情，也配……”
話音未落，少年墨玄指尖微動，一道雷光倏地劈落。那人慘叫倒地，滿殿嘩然。
墨玄拂袖離去，驚鴻劍在鞘中嗡鳴。
“再有妄議者，死�！�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整個大殿鴉雀無聲。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孤絕如刀，沒人看見他袖中滴落的鮮血。
回憶到此戛然而止了。
這次，穆昭和阿笙還沒有說話的機會，幻境就立刻扭曲了。
眼前的景象驟然破碎，穆昭和阿笙再次站在了雪山之巔。
“小主人，我們被困在記憶回廊里了�！卑Ⅲ系哪樕亍�
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看夠了嗎？看夠了就趕緊來找我。我會一直等著你，但外面的龍蜥可不會一直等著你�！�
穆昭猛然醒悟：“糟了，不快點離開幻境，大家都有危險！”
“聰明�！鄙硢〉穆曇舳溉槐平澳寥牖镁持伴_啟了暗元素的屏障，等他的身體撐不住了，你們都得死，嗬嗬嗬嗬——”
“既然你都知道，那就少廢話，”穆昭厲聲道，“怎樣才能找到你？”
“哎呀哎呀，小丫頭生氣了�！甭曇艟谷粠е滩蛔〉男σ�，“那就勉為其難告訴你吧，答案就在你頭頂�！�
穆昭抬頭，逆飛的雪花正如銀色的溪流，向著天空中的巨大漩渦倒灌而去。
每一片雪花都在陽光下折射出奇異的光暈，像是千萬個破碎的夢境。
在漩渦中心，隱約有暗金色的光芒流轉(zhuǎn)，像一只緩緩睜開的龍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