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護士離開后，裴晴娜繼續(xù)畫畫，因為她的觸控筆壞了，所以是用手指畫的，最后，她在招牌的地方寫上林氏小飯館。
這時，裴媽從洗手間出來，重新戴上口罩：“餓了吧，媽媽去小飯館給你買飯吃�！�
平時裴媽早餐跟午餐都會去小飯館買的，不過今天早上她有點不舒服所以就沒去，給女兒點了醫(yī)院的皮蛋瘦肉粥，但女兒只吃了幾口就沒吃了。
看來還是得小飯館的飯菜才合她的胃口，裴媽也不會覺得女兒挑剔，反而很開心能有女兒吃得下去的飯菜。
裴晴娜看了看裴媽：“媽，你還燒不燒��？”
裴媽往后退一步：“吃了藥好多了，不過還是有點燒，我還是走遠一點吧，別傳染給你了，我先去給你買飯�！�
說完，裴媽轉(zhuǎn)身，正準備往外邊走，忽然她眼前發(fā)暈，腳上一軟，整個人就要往地面栽去。
“媽！”裴晴娜掀開被子想要下床，但是空蕩蕩的右腿褲腿刺得她眼睛一痛，她試圖站立起來，可她甚至無法保持住自己身體的平衡，她再一次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有多沒用。
裴媽撐住床尾的欄桿倒是沒有真的摔下去，她趕緊安撫女兒：“媽沒事，沒事�！�
裴晴娜眼眶發(fā)紅：“……媽，我不餓，中午我不想吃飯了，你先休息一下，晚上再給我買吧�！�
裴媽看著女兒這個樣子也心疼：“行，那媽睡一下�！�
裴晴娜的病床旁邊有一張小床，裴媽平時就在那里休息。
裴晴娜看著媽媽很快就睡著了，她又看了她許久，捏住被子的手發(fā)緊。
最終，裴晴娜深吸一口氣，她覺得自己真的不能再這樣了。
她想要媽媽不那么累，想讓媽媽放心，那她就要做出改變，她只是沒了右腿，又不是癱瘓在床，難道還不能自己去買飯嗎？
裴晴娜眼神逐漸堅定起來，她努力伸手去勾旁邊的輪椅，借著上肢的力量想要自己坐在輪椅上。
擔心吵醒媽媽影響她的休息，她的動作還必須要放輕，這太難了，她想要放棄時，想到了媽媽，想到了小飯館的乳鴿，還是努力堅持下來了。
裴晴娜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坐上輪椅，她后背沁出一層薄汗，她的眼睛卻亮亮的。
這是她出事之后，
招奶奶去菜市場買點水果，
經(jīng)過街心公園，有個帶孩子的老太太跟她打招呼：“吃飯了沒有？”
“還沒呢，今天不做飯，
準備去外面吃�！闭心棠掏Ｏ聛矶号艘幌履莻�小孩子。
老太太問道：“去哪里吃�。俊�
“就我家旁邊，阿清小女兒開的那間林氏飯館�！�
老太太笑著說：“我中午也去吃了，
帶著小孩沒時間做飯就去點了一份叉燒，
味道可真香啊，我夾了一塊肉讓這臭小子舔一舔，他都很開心�！�
“你這人仔小小的，還在喝奶牙都的沒長齊倒是挺會吃的啊。”招奶奶彈了幾下舌頭發(fā)出噠噠聲逗小孩子。
小家伙樂呵呵地流著口水傻笑。
老太太說：“她那店里人挺多的，你想吃是得快點去，
不然東西很快就賣完了�！�
“唉�！闭心棠厅c點頭應一聲，
也沒有特意說小棠給自己另外留了叉燒的事情。
喬桐桐今天十二點半下班，換好衣服做完交接工作來到小飯館已經(jīng)快要一點鐘。
她進門看見店里只有兩三個顧客就覺得不妙。
“老板，
還有脆皮乳鴿嗎？”
林閱棠搖頭：“都沒有了，就剩下綠豆湯。”
喬桐桐不死心：“叉燒也沒有了嗎，
我怎么好像還聞到叉燒的香味�！彪y道是叉燒的亡魂還在勾引她嗎嗚嗚！
林閱棠說：“叉燒倒是還有，
但是套餐里的菜心已經(jīng)賣完，
這一份菜心是另外留給別人的。”
今天青菜確實是買少了，叉燒還剩一條多一點，但菜心已經(jīng)沒了。
招奶奶走進來聽見林閱棠跟喬桐桐的對話：“小棠，
那青菜是留給我吧？”
“是啊�！绷珠喬狞c點頭，
“就等著您來呢。”
“你給這個靚女做吧。”招奶奶想著自己那一份叉燒可以不要青菜，
這一份讓小棠拿去賣，這樣她就能賺兩份的錢。
喬桐桐覺得這位老奶奶的話簡直宛如天籟�。骸爸x謝您啊�！�
“沒事，你記得經(jīng)常來光顧就好。”招奶奶樂呵呵道。
“我肯定來，我最喜歡小飯館的菜了，
要是有一天沒吃上總覺得少了點什么。”喬桐桐舔了舔唇。
林閱棠一邊給喬桐桐炒菜切叉燒，一邊笑著跟她們聊著：“她是經(jīng)常來的，她還是我第一位客人呢。”
“沒想到林老板還記得我�！眴掏┩┖荛_心。
菜心一兩分鐘就可以炒好，叉燒直接切片裝盤，林閱棠將餐食遞出去：“你的餐好了，喜歡吃甜的叉燒可以自己盛一點蜜汁�！�
“老板，我還要一碗米飯。”喬桐桐把錢掃過去。
云雅順手添一碗米飯遞出來。
喬桐桐也盛了一碟蜜汁，滿臉笑容找個位置坐下來。
這叉燒外層油亮亮的，油脂的地方烤得透明，瘦肉的部位透著粉嫩色澤，看著就很好吃，饞得她人都還沒坐在椅子上，就已經(jīng)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夾起一片塞進嘴巴里，甜蜜滋味里混著焦香，好好吃啊。
招奶奶把豬血遞給林閱棠：“小棠，這是鄉(xiāng)下早上殺了一頭豬留下來的豬血，你拿去弄吧�！�
“謝謝奶奶，”林閱棠有了個主意，“要不咱們中午就吃豬血韭菜？正好我樓上的韭菜又長出來了。”
韭菜這玩意長得真是特別快，基本上一個多星期就能收一次。
“行，都聽你安排�！闭心棠绦χ�，雖然沒有炒菜心，但她還能吃上小棠做的豬血，賺了賺了。
林閱棠正準備把結(jié)束營業(yè)的牌子給掛上，就看見有人坐著輪椅進來，因為這會兒店里沒什么人了，所以大家的目光都下意識落在她身上。
裴晴娜呼吸一窒，右腿傳來灼熱的幻痛，她不斷地在心里跟自己說大家是沒有惡意的，反復催眠幾次，終于提起一點勇氣：“老板，我想要兩只脆皮乳鴿。”
林閱棠讓自己的語調(diào)更溫和一些：“抱歉呀，我們店里的東西都已經(jīng)賣完了�！�
裴晴娜愣住，臉上晴天霹靂。
喬桐桐一邊吃著叉燒一邊往旁邊多看幾眼，她認出裴晴娜，然后猛然想起裴晴娜畫的那個建筑，對了，她終于知道為什么那么熟悉了，那不就是小飯館的外觀嘛。
看來這個病人也很喜歡小飯館的飯菜。
林閱棠看著裴晴娜的表情，又看了看她的腿，她最終還是不太忍心：“就只有叉燒了，叉燒跟韭菜豬紅你吃嗎？”
“韭菜豬紅？”裴晴娜一時沒反應過來。
招奶奶道：“韭菜豬紅是小棠準備自己中午做來吃的，她意思是你要不要留下來跟她們一起吃飯？”小棠這孩子就是容易心軟，現(xiàn)在這個社會像她這樣好的人真是不多了。
“好，好啊……”裴晴娜鼻子一酸，“謝謝老板�！�
“沒事，那你稍等一會兒�！绷珠喬膹某閷夏贸鲨�匙，走出門掛上結(jié)束營業(yè)的牌子，上樓去割一把韭菜下來，然后回到廚房。
招奶奶拿來的豬血確實漂亮，顏色深紅色均勻，也沒有異味，林閱棠架起鍋里邊倒水燒到四十五度左右，放進去一片姜，然后一手拿著凝固起來的豬血，直接用刀把豬血切成小塊滑到鍋里。
橫截面帶著少量氣泡的豬血塊逐漸變了顏色，用中小火讓鍋里保持蝦眼水的狀態(tài)，全部變色后直接撈出來。
林閱棠在鍋里加入姜蒜，又下了點小米辣提個味，爆香之后倒入水跟豬血，加鹽之后放胡椒粉醬油，還有切好韭菜翻炒，最后稍微勾芡收汁就盛到碗里了。
因為加上招奶奶跟那個女生有四個人吃飯，林閱棠覺得兩個菜不太夠，所以又做了一份蒸蛋。
客人們都陸陸續(xù)續(xù)吃完飯，還有幾個人掐著點把自己之前訂的盲公餅牛肉丸還有鹵牛肉取走，拿到手一瞬間，不少人都松了口氣。
幸好趕在關(guān)門前來了，不然這些就要給別人了。
云雅在里邊洗碗，招奶奶幫忙收拾桌子，收完后閑下來了，就坐在椅子上，聞著里邊傳出來的香味：“好香啊�！�
韭菜爆炒之后的香味是那種柔和的辛辣咸香，然后又帶著些豬血湯的鮮甜，讓人聞著就忍不住陶醉其中。
裴晴娜點點頭，真的很香，她早上沒吃什么東西，胃里空著呢，這下子聞見豬血韭菜的咸香味，小腹咕嚕咕嚕激烈地叫起來。
招奶奶又問：“你怎么一個人來啊，沒人照顧你嗎？”
“平時是我媽媽照顧我，但是她今天生病了……肯定為了照顧我，她才病倒的，”或許是小飯館的飯菜香讓她的莫名有種安穩(wěn)的感覺，裴晴娜不知不覺敞開心扉說道，“我有時候經(jīng)常在想，要是我沒有被搶救過來就好了，我媽媽是不是就不用那么累……”
“錯啦，你不要這樣想�！绷珠喬亩酥虏素i血出來。
招奶奶也說：“就是，你媽媽不會覺得自己照顧你很辛苦，反而很慶幸你還活著�！�
“嗯，我醒來那天，我媽還去寺里拜了拜，”裴晴娜的臉上漸漸露出笑容，“之前我不懂事，一直讓自己沉浸在悲傷里，但是吃過老板做的美食后，我忽然就被慢慢被點醒了……”
她頓了頓，繼續(xù)說：“雖然我出了這種事很不幸，但起碼我還活著，我要重新振作起來，我要賺錢，要帶媽媽去旅游，我還要來小飯館吃飯……我已經(jīng)在做訓練了，我的腿完全消腫之后，就可以開始做安裝假肢的準備，等我能重新走路那一天，我第一個要來的地方就是小飯館�！�
裴晴娜真的非常感謝林老板，如果不是她做的美食點燃了她對生活的希望，她可能這輩子就這樣下去了。
“好，期待你早點恢復過來�！绷珠喬男χ巡鏌捕顺鰜恚昂昧�，開飯吧。”
云雅把光滑的蒸蛋放在中間，又端出來四碗飯。
裴晴娜看著這些菜色：“老板，你的手藝也太好了，你做的菜賣相跟我畫出來的一樣。”
“你還會畫畫啊。”林閱棠拿出手機，給裴晴娜看小卿寶畫的畫，“我小侄女也很喜歡畫畫，她現(xiàn)在在上幼兒園�！�
裴晴娜將這幾張全部看完了：“畫得很好啊�！�
“我也覺得，比我畫得好多了�！毙∏鋵毐豢�，林閱棠也美滋滋的。
“寶寶確實很聰明�！闭心棠绦χ鴬A起叉燒肉吃到嘴巴里，對對對，就是這個味道，昨天嘗過后她就一直惦記著。
裴晴娜沒怎么吃過豬血，她對豬血的印象就是沒滋沒味，不過因為豬血離她最近，她還是夾著一塊豬血到自己碗里，豬血顫巍巍又帶著韌勁，有點燙嘴，吃進舌頭要張開嘴巴哈氣吹一吹，牙齒一碰，咬開最外頭那層稍微緊繃的豬血皮，豬血輕易地就分開。
藏在里邊的小孔滲透湯汁，內(nèi)里濃郁的香氣跟外邊的咸香滋味混在一起，雖然是豬血，但是一點腥氣也沒有，這也太好吃了。
讓韭菜跟豬血一起炒真是天才想法，讓豬血口感不再單調(diào)，但又不會被奪去風頭。
韭菜豬血底下的湯汁不少，泛著一層誘人的油光，林老板還放了一只公勺在旁邊，裴晴娜便舀了一點湯汁到自己的碗里邊，米飯也變得咸香可口，鮮美無比，特別特別下飯。
“這個蒸蛋好嫩啊，我都有點不舍得下手了。”裴晴娜的話也逐漸多起來，她拿起旁邊的勺子，小心翼翼挖下來一塊淡黃色的雞蛋羹，“好嫩好滑好香�！�
林閱棠笑著把叉燒肉往她那邊推了推：“你試試這個�！�
“謝謝老板�！迸崆缒绕鋵嵑芟氤圆鏌�，不過離她有點遠，她不太好意思夾，現(xiàn)在終于吃到了。
雖然沒能吃上脆皮乳鴿，但是叉燒肉也特別香，唯一遺憾的就是小飯館已經(jīng)結(jié)束營業(yè)，不能給媽媽買一份回去。
沒過一會兒，裴晴娜放下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