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先生可知,這城中百姓為何如此歡呼雀躍?”鳳鳴的圣駕浩浩蕩蕩地進了夏宮。
她放下簾子,望向被自己召來的鄭冀言。
鄭冀言微笑道:“陛下忘了?帝丘百姓與趙國有宿世之仇。
”“我楚軍去歲揮師北上,將趙國打得元氣大傷,這里的百姓自然擁戴陛下。
”鄭冀言告訴她,當年滅了夏朝的,正是趙國人的祖先。
趙軍殺入帝丘之時,幾乎將夏宗室屠戮殆盡。
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夏朝一亡,楚、晉兩國就合縱把趙軍趕出了帝丘。
幾國就帝丘的歸屬問題,爭執(zhí)不下,最終各自派宗親過來,盤踞在此。
帝丘從此成了四國會盟之地。
此地沒有一個確切的主國,所以百姓們始終認為自己是夏人,對趙國懷有宿怨。
這是原著中沒有提過的設定。
鳳鳴聽著鄭冀言的科普,面上不動聲色,實則在腦海里瘋狂做筆記。
沒想到,托趙國的福,她這人人喊打的暴君來了帝丘,還挺受歡迎的。
楚趙兩國真是冤孽。
“將來陛下滅了趙國,必得帝丘民心,一統(tǒng)天下指日可待。
”鳳鳴聽著鄭冀言給自己畫餅,但笑不語。
她不是不想。
可惜宋玦才是這本書的主角。
逐鹿天下,囊括四海的戲份,全都是男主的。
而鄭冀言所擁護的楚皇陛下,只不過是聲名狼藉的炮灰罷了。
她縱使有心逆天改命,也得先完成任務保命再說。
夏朝滅亡之后,夏宮空置多年,只有在每次萬國朝會的前幾個月,各國才會派人提前過來修葺。
各國君主按照自己國家的方位入住,鳳鳴所居的便是南宮。
“聽說宋卿幼時曾經(jīng)來過這里?”鳳鳴打量著宮中陳設,隨意坐下。
宋玦看著門外的宮道,目光變得有些深遠。
“哦,孤忘了,當時你還是高高在上的趙國太子嘛……真是對不住,又提到宋卿的傷心事了。
”他一言不發(fā),神情緊繃而冰冷。
“如今你是住不了北宮了。
不過,念在你近日服侍孤還算用心的份上,孤許你和懷安住同樣的獨間耳房。
”一旁的懷安聞言臉色變了變:“陛下——”鳳鳴一個眼刀掃過去,懷安委屈地閉上了嘴。
“好了,懷安和霓裳下去,宋卿來為孤脫履吧。
”霓裳拉著憤憤不平的懷安告退。
懷安臨走前,還眼巴巴地看了鳳鳴一眼。
自從宋玦這個趙賊來到陛下身邊,許多事情陛下都讓他來做,這實在讓身為大總管的懷安傷心不已。
宋玦與鳳鳴對視了半晌,她始終皮笑肉不笑,手指輕輕在桌上點著。
終于,在她的耐心將要耗盡之時,宋玦跪坐下來,握住她的右足。
鳳鳴的云頭錦履華美無匹,帶著淡淡的清荷幽香,觸手軟滑。
少女臉上帶著嘲弄的惡意,卻在他真正碰過來的那一刻,身體變得有些僵硬。
似乎與她想象的場景不同。
他的手掌寬大而熱,那些映刻著屈辱的繭,仿佛隔著錦履,將溫度印在她的肌膚上。
鳳鳴抓緊身下的綢墊,微微蹙起秀眉。
宋玦感受到對方的瑟縮,下意識抬眸,便對上她緊鎖的眉頭。
那樣明顯的嫌惡。
宋玦怔了怔,心中一刺,壓下唇角的冷笑。
他捉住她的錦履,緩慢而強硬地脫去,又近乎粗暴地將那溫軟的羅襪除去,露出她秀美的右足。
雪白的肌膚只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便迅速消失,緊接著,便是一陣香風。
鳳鳴忽然把腳縮回裙下,不輕不重地給了他一耳光。
力道雖不大,聲音卻在這寂靜的宮殿里顯得清脆而突兀。
宋玦頓了一下。
“你竟敢這種態(tài)度伺候孤。
”鳳鳴嗔怒不已,喝道:“給我滾出去!”他緩緩抬起頭,冷漠而平靜地看著她,眸底一片幽暗。
鳳鳴見狀,臉色變了又變,拔起身邊的干將劍,利刃揮向他的頸間。
寒光劃過宋玦漆黑的眼眸,他似乎有一瞬間瞳孔放大,直到劍鋒斬開他的發(fā)冠,烏發(fā)散落下來。
冷汗似乎也從他的背后淌過。
鳳鳴面若寒霜,聲音如玉石般冰冷。
“不要找死,”她定定的看著他,“太子殿下。
”半晌,宋玦放下攥緊了的拳頭,淡聲道:“臣告退。
”他轉身離去時,聽見背后鳳鳴摔東西的咒罵聲。
……“宿主你好,今晚的劇情任務完成得不錯,接下來請再接再厲。
”鳳鳴筋疲力盡地倒在床上。
雖然她看過,但是要她親自把原文那些情節(jié)經(jīng)歷一遍,還是沒有鳳鳴想象中的那么簡單。
她不習慣與人接觸,尤其是宋玦這么個長身玉立的少年。
盡管經(jīng)過刻意收斂,但在兩人獨處接觸時,他還是周身充滿了陰郁的攻擊氣息。
這種濃烈的不甘和恨意,時刻在他平靜而溫潤的外表下滾動。
鳳鳴覺得自己好像在被一條毒蛇窺伺著,雖然他什么也沒做,但她還是覺得渾身不適。
霓裳進來服侍她沐浴,見鳳鳴悶悶不樂的模樣,便溫聲道:“陛下可是舟車勞頓,住不慣這里?”“�。繘]有……我在哪兒都能睡得著的。
”霓裳笑了:“從前都是太后來,陛下這是第一次參加萬國朝會,緊張也是正常的。
”“嗯……霓裳,我不太記得了,到時候不會需要我說些什么吧?”鳳鳴自穿書以來,還沒有這么心虛過。
她一個普普通通的現(xiàn)代社畜,毫無政治素養(yǎng)。
在楚國她怎么胡鬧,都沒有人敢說她,但是在這種多國朝會的場合,要是說錯了什么話,那可就丟人丟大發(fā)了。
鄭冀言為人剛直,在她身上寄托的希望也尤其大,鳳鳴不好意思直接問他。
但對著霓裳,她不管想到什么都能脫口而出,就像跟姐姐聊天一樣。
“奴婢也不清楚,不過有尚書令在,陛下只要穩(wěn)坐高臺就好……可惜李侍中還沒回來,要是她在,陛下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霓裳說的是李休,鳳鳴的心腹女官。
此人手段毒辣,而且巧舌如簧,最擅長外交詭辯,能把黑的說成白的,與原著鳳鳴站在一塊兒,可謂是暴君奸臣的典范。
聽霓裳提起,鳳鳴也有些掛念李休了,她被外派出去辦事,至今未歸,搞得鳳鳴不得不把剛直不阿的鄭冀言帶在身邊頂用。
“對了,陛下明日還需要宋玦駕車嗎?懷安說,方才見他行跡匆匆,有些可疑。
”“當然要他來,他是孤的御者,難道是吃白飯的?”鳳鳴玩水的動作頓了頓。
她狡黠一笑。
“孤不僅要他駕車,還要他在萬國使臣面前出丑。
”朝會大典的這一日很快就到了,鳳鳴早已習慣在帝丘的生活,這日早早便起了。
沐浴更衣,焚香禱告之后,她便坐上楚國的圣駕,迎著金色昭陽,往永寧臺去了。
車駕走得不緊不慢,一路有楚國的衛(wèi)隊護送,聲勢浩大。
鳳鳴隔著綢帳,看見宋玦驅車的背影,他的背依然挺直,只是略顯寂寥。
昨夜,鳳鳴又罰他跪了一個時辰,懷安趁機沒給他晚飯。
所以今早出來,宋玦的臉色比平時還要蒼白些許。
永寧臺前,三國的車隊相遇了。
鳳鳴緩緩下車,看見對面兩個華服冕旒的君王。
其中一個年紀與她相仿,身著紫衣,劍眉星目,神情十分傲慢,是晉國的皇帝慕容尉。
另一個黃袍風流,眼帶桃花,是比他們年長十歲的宋國皇帝徐允。
鳳鳴見到這兩人,下意識地轉頭看了宋玦一眼。
將來四國的君主,今日倒是都在這里聚齊了。
只是慕容尉和徐允做夢也沒想到,宋玦這個落魄的俘虜,將來會一口氣把他們的國全滅了。
“陛下,該祭天了。
”鄭冀言在她耳邊提醒。
三位國君同上祭天臺,端肅震撼的樂聲緩緩響起,巫祝放聲歌唱,萬民俯首。
宋玦與眾臣一道跪在臺下,抬起頭時,正好看見鳳鳴舉杯祭天。
平日里倨傲刁蠻的少女,此時面容冷艷,唇邊依舊掛著狂妄的笑意,仿佛天下盡在她手。
他極厭惡她這副模樣。
讓他想起那個昏聵而剛愎自用的父皇,想起染指太子之位的宋攸。
更想起……邯鄲城破之日,那個俯首稱臣,茍且偷生的自己。
鳳鳴身上有太多他憎恨的影子。
宴飲同樣在永寧臺舉行。
先是使臣們朝拜三位君主,當今天下,大大小小的諸侯國多如牛毛,一輪下來,鳳鳴已經(jīng)無聊得想打哈欠了。
“楚皇陛下的御駕真是排場十足,這一輛車子的造價,恐怕抵得上我們宋國的一座城池了。
”徐允打量著鳳鳴,悠悠開口。
“宋帝真會說笑,那孤用這輛車子來換你一座城池,你可愿意?”徐允眨了眨眼,大笑起來,舉杯一飲而盡。
鳳鳴暗暗翻了個白眼,便見下首的鄭冀言對著自己點頭微笑。
她尷尬地抿了抿嘴。
忽聽系統(tǒng)傳來一陣任務開始的提示音,鳳鳴一個激靈,霎時間清醒了。
“楚皇,寡人見你那個馬奴身手了得,不如叫上來給我們瞧瞧?”慕容尉突然開口,視線掃向遠處的宋玦。
他如此唐突,連鄭冀言都愣了一下。
鳳鳴卻毫不在意地吩咐下去:“叫宋玦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