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臣宋玦，參見陛下。
”鳳鳴微笑看著他：“宋卿，也給晉皇、宋帝行個禮吧。
”宋玦面不改色，語氣平淡地照做了。
徐允饒有興味地看著君臣二人：“楚皇陛下，這位是？”“你不認(rèn)得？”慕容尉插嘴道，“這是趙國的太子宋玦。
”徐允神色微變，眼神變得意味深長。
鳳鳴道：“沒想到晉皇陛下認(rèn)得他。
”“為了故國屈身為奴，趙太子賢德仁善的名聲，天下誰人不知？”慕容尉話里話外都在埋汰宋玦。
早年宋玦第一次親征，率兵攻陷了晉國的半壁江山，最后還是裴季方帶著楚國的軍隊，前去援晉。
否則他早做了亡國之君。
如今眼見宋玦落難，慕容尉怎能不落井下石。
況且在他看來，大丈夫不能奔馳四海，策馬天下，反而屈身事敵，任由鳳鳴這樣的妖女凌辱，更是可恥。
徐允道：“如此說來，楚皇陛下方才坐著趙太子驅(qū)的車？哈哈……著實有趣。
”鳳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此人如今是孤的御者，為孤驅(qū)車有何不妥？”“哈哈，楚皇息怒，寡人并非此意。
只是想起當(dāng)年趙太子驍勇善戰(zhàn)，晉國聯(lián)合楚國之力，也只不過勉強(qiáng)拒之，時移世易，未免感慨。
”此言一出，慕容尉眼神變得銳利。
“哼——此一時彼一時，如今趙國頹敗，若無我大晉相助，只怕早已被瓜分了，豈能如今日一息尚存！”徐允笑道：“對哦，晉皇陛下扶持的趙國新帝，好像正是趙太子的七弟，寡人險些忘了。
”鳳鳴見這兩人唇槍舌劍，只顧著自己過嘴癮，不耐地轉(zhuǎn)過頭。
她百無聊賴地舉杯，向宋玦抬了抬下巴。
他拿過酒壺給她滿上。
“趙太子伺候楚皇倒是得心應(yīng)手。
”徐允又把話題轉(zhuǎn)到他們身上。
鳳鳴道：“都是些尋常雜事，宋帝若是做慣了，也能做得貼心。
”徐允唇邊的笑意凝固住。
見他吃癟，慕容尉冷笑了一聲。
“楚皇，不如讓你的馬奴驅(qū)馬為我們表演一番。
”宋玦倒酒的動作微微一頓。
鳳鳴察覺到他的變化，眨了眨眼，濃密的睫毛掃過眼下，笑道：“也好。
”“懷安，下去把孤的御馬牽上來，讓宋卿在場上騎一圈，為眾人助助興。
”懷安樂開了花，立即轉(zhuǎn)身去安排。
宋玦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陛下，如此恐怕不妥吧……”鄭冀言上前，在她耳邊低聲道。
“晉皇分明未懷好意，他讓陛下在列國使臣面前折辱宋玦，陛下仁德的名聲也會受損。
”“孤的名聲還不夠壞嗎？也不在乎更壞一點。
”“陛下……”“好了，先生你就安心看著吧。
”按照原著鳳鳴的性格，別人越是勸她，她就越要跟別人對著干。
鄭冀言不開口還好，他一開口，鳳鳴便卯足了勁兒要看宋玦出丑。
懷安帶著人把馬牽了上來，列國使臣議論紛紛，對著宋玦評頭論足。
鳳鳴故意道：“宋卿，你去吧，好好表現(xiàn)，可不要讓孤失望啊。
”宋玦眼底一片平靜的幽深，轉(zhuǎn)身上馬，揚(yáng)鞭往場上飛馳而去。
他本有帶兵出征的經(jīng)歷，又養(yǎng)了這么久的馬，騎術(shù)自然精湛了得。
遠(yuǎn)遠(yuǎn)望去，只見宋玦衣袂飄飄，英姿勃發(fā)，仿佛還是當(dāng)初那個貴氣非凡的天之驕子。
不少使者為之贊嘆，想到他如今淪落在鳳鳴手里，更覺惋惜。
鳳鳴本是叫他來出丑的，不想竟讓他大出風(fēng)頭，一時間，臉色不太好看。
“陛下別急，奴婢方才已經(jīng)派人做了手腳，那趙賊得意不了多久……”懷安湊到她耳邊，輕聲細(xì)語地說。
鳳鳴頓了頓，微微瞇起眼睛，定神去看場上的宋玦。
果然，沒過多久，他身下的馬反應(yīng)漸漸不對勁。
那馬兒忽然發(fā)了狂，直沖著使臣們坐的地方，長嘯奔去，嚇得眾人大驚失色。
宋玦騎在馬上，用盡了全力也難以將其馴服。
鳳鳴見狀微微挑眉，這正是當(dāng)初他害她的那招，如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懷安得意地向鳳鳴邀功，她淡淡地笑了一下，不予置評。
千鈞一發(fā)之際，宋玦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驟然使那匹馬停下來。
與此同時，他滾落馬背，摔進(jìn)了人群里，眾人嘩然。
“好——”徐允撫掌大笑，不知是諷刺還是真心贊賞。
慕容尉對鳳鳴冷哼：“楚皇，你這個馬奴也太無能了，御馬最是溫順，在他手里都能如此發(fā)狂。
”話及此處，宋玦拖著摔傷的腿，慢慢走了回來。
可謂狼狽至極。
鳳鳴只看了他一眼，便轉(zhuǎn)過頭，從懷安手里接過馬鞭，狠狠地抽向宋玦。
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鞭子打在他臉上，俊逸的臉龐立即浮現(xiàn)出一道刺眼紅痕。
火辣辣的疼痛，讓宋玦清醒過來。
他感受到周圍窺探、譏笑的目光，正毫不掩飾地落在自己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宋玦緩緩向她跪下：“陛下恕罪。
”徐允對鳳鳴笑道：“楚皇陛下，何必大動肝火，寡人看太子殿下表演得挺好的嘛。
”鳳鳴站起來，摸了摸宋玦的臉，動作十分輕柔：“宋帝倒是仁善，為你求情，不如卿改投到宋國為奴？”宋玦閉了閉眼：“臣不敢。
”“疼嗎？”她吐氣如蘭，呼吸輕輕拂過他的傷口，像一根羽毛。
慕容尉忽然站起來，將宋玦從高臺上踹下去，他滾下臺階，額頭磕得通紅。
鳳鳴神色一變，抓住慕容尉的胳膊：“你做什么？”“替你教訓(xùn)教訓(xùn)他。
”鳳鳴的xiong口劇烈起伏著，半晌，冷笑道：“孤的人，用不著晉皇來處置。
”慕容尉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
鳳鳴讓人把宋玦扶起來。
今天他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被她鞭打，又被慕容尉拳腳相加，可謂屈辱至極。
想著這段劇情也走得差不多了，鳳鳴便打算讓人先帶他回去。
沒想到她還沒開口，慕容尉又說道：“此人掃了我們的興，楚皇就這么饒了他？”鳳鳴愣了愣，不耐道：“那你還想怎么樣？”慕容尉提議讓宋玦奏樂助興，這本是她用過的招數(shù)，但今日宋玦都傷成這樣了……“怎么，楚皇陛下舍不得？”慕容尉咄咄逼人。
鳳鳴覺得這本書里壓根沒幾個正常人。
慕容尉與原身鳳鳴年齡相仿，幼時曾經(jīng)到楚國做過質(zhì)子，與原身有過一些交往，不算敵人。
不過后來他回國繼位，從此之后就眼睛長在腦袋上，誰也看不起了。
尤其對原身荒yin無道的私生活，極為反感。
看來慕容尉今天，是鐵了心要擠兌鳳鳴和宋玦。
“舍得，怎么舍不得。
”鳳鳴冷笑道。
她派人去取七弦琴來，讓宋玦坐到臺上演奏。
幾國君主談笑風(fēng)生，不久又有舞者進(jìn)前表演，宋玦的高雅之音完全淪為了取樂之物。
使臣中，初時還有人可惜宋玦，但見他幾次三番遭到羞辱，卻毫不反抗，便覺得此人全無骨氣，也跟著露出鄙夷的姿態(tài)。
時不時還有人出言嘲諷，說宋玦的技藝名不副實，全無傳聞中那般驚艷。
“難怪宋攸沒臉來，有一個這樣的哥哥在他國為奴，換作是我，我也覺得可恥。
”“哈哈哈……趙人一向心比天高，沒想到出了個做奴隸的太子！我若是趙人，寧愿他死在邯鄲之戰(zhàn)。
”“真是丟人現(xiàn)眼啊。
”……宋玦奏樂的手緩緩收緊，指節(jié)突起，蒼白的皮膚上，青筋暴起。
“怎么還敢給我們臉色瞧？”慕容尉道，“看來他不怎么聽你的話。
”鳳鳴眉頭緊鎖，忽聽系統(tǒng)響起提示音。
她猛然站起來，把旁邊的懷安都嚇了一跳。
鳳鳴臉色陰寒，徑直走過去，抬腳踩住宋玦撥弦的指尖。
宋玦頓住，抬頭望向她。
少女面帶怒容，原本姣好明艷的臉龐，此時烏云密布。
云頭履在他蒼白的指尖重重碾了一下，精致華美的鞋履，卻帶給他鉆心的疼。
“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你若不愿彈，即刻滾出去。
”旁人看了，皆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宋玦微不可察地蜷了一下修長的指節(jié)，額角隱隱可見冷汗。
他咬緊了牙關(guān)，蒼白的臉漸漸泛紅，一雙漆黑如蛇瞳的眸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鳳鳴。
她見狀，愈加惱怒，腳上更加用力地碾了起來。
侍衛(wèi)一擁而上，將宋玦按在琴上，鳳鳴正要抬手，忽聽慕容尉又開口。
“何必臟了你的手？讓奴隸代勞便是。
”說罷，他叫人帶了幾個衣衫襤褸的奴隸上來。
晉國養(yǎng)奴的名聲響徹列國，都說經(jīng)過晉人調(diào)教出來的奴隸，是全天下最好用的。
果然，那幾個人用不著慕容尉發(fā)話，便沖上前，對宋玦狠狠刮起了耳光，拳打腳踢，下手比懷安等人還要厲害。
鳳鳴當(dāng)場怔住。
“像這種不識好歹的畜牲，就該好好教訓(xùn)，楚皇陛下，你說是吧？”“慕容尉，你未免管得太寬！宋玦如今是我楚國的人，什么時候輪到你來打他？”鳳鳴反應(yīng)過來，立即讓侍衛(wèi)把人拉開。
“我也是為你著想，”慕容尉冷笑道，“鳳鳴，你養(yǎng)虎為患，不怕有朝一日被其反噬嗎？”鳳鳴看了一眼宋玦。
他伏在琴上，目光渙散，呼吸分明已經(jīng)沉重得不像話了，卻始終一動不動，那幾個人下了死手，他身上雖不見傷口，但處處都打在要緊的地方，太陽穴也挨了好幾下。
“懷安，找?guī)讉�人把他抬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