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5
我被救護(hù)車送往醫(yī)院后，在醫(yī)院里養(yǎng)傷。
爺爺奶奶在身邊時刻陪著我，有時候又會犯癡呆，把我和我爸的名字弄混。
不過，這都沒關(guān)系。
至少，他們還在我身邊。
夜晚的醫(yī)院里很冷，爺爺奶奶有時候連自己的生活都不能自理，還要照顧我。
我對不起爸爸。
我答應(yīng)他的，要當(dāng)一個孝順的孩子。
之前公交車上的監(jiān)控還是沒有恢復(fù)。
就連能用作證明的口供都很難收集到。
但我還是要起訴。
不管是為了我，還是為了我爸。
我要正義得到聲張。
我在網(wǎng)絡(luò)上發(fā)帖尋求幫助，尋找當(dāng)時目睹事件全部進(jìn)程的人。
但結(jié)果可想而知，沒有幾個人敢拋頭露面。
我不恨他們，這也是人之常情。
很塊就要到了法院開庭的日子。
但我身上的錢根本不足以用來請律師。
爺爺奶奶精神不穩(wěn)定，也不能指望上。
但，王剛一定會請一個金牌律師。
事實本身不會變，但是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會讓整個性質(zhì)都發(fā)生變化。
如果將這個事件定性為簡單的尋釁滋事，可真就讓他得逞了。
難道我要眼睜睜地看著我爸死后，都要受到別人的辱罵嗎
我明知道他是故意傷人，甚至有拿全車人的生命陪葬的沖動。
這怎么能被簡單定性呢
我不甘心。
6
開庭的那天，我?guī)е鵂敔斈棠滩叫星巴?br />
我的心從來沒有如此緊張過。
直到法院門口，我的心依舊怦怦直跳。
奶奶嘴里一直重復(fù)著：「建平啊，建平你在哪里」
「你什么時候來看我們啊」
我心里比誰都難受。
正當(dāng)我準(zhǔn)備走進(jìn)大門時，一輛黑車忽然停在了我們?nèi)嗣媲啊?br />
車窗緩緩搖下來，我定睛一看，頓時呆在了原地。
只因為從車上下來的，都穿著跟我爸相同制服的人。
一見到爺爺奶奶，頓時抱住了他們：「總算在這里找到你們了......建平犧牲后，原諒我們事情太多，沒能常來看您�！�
「那天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放心，我們會為幫你們討個說法的�！�
聽他們說，是有個在警局的朋友告訴他們的。
奶奶抬起頭，看了看他們。
「你們認(rèn)識建平」
「你們知道他在哪里嗎建平說出門有事后，今天就再也沒有回來。他是不是去找你們了」
在場的人聽完，眼眶里都有淚光閃動。
「是，他已經(jīng)......他沒跟你們說嗎他臨時有事，去了其他市區(qū)了。一時半會回不來。」
奶奶沒有說話，只是簡單應(yīng)了一聲。
我別過身去，努力遏制住自己的眼淚。
為首的叔叔走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頭：
「這么久不見，瑤瑤都長這么大了��！」他是我爸爸最好的朋友。
只是，馬上要開庭，我心里比誰都急：
「叔叔，你真的有辦法嗎」
要知道，之前無論我怎么努力，都沒有搜集到有用的證據(jù)。
對于這場官司，就連我心里都沒底。
可他只是笑笑，說包在他身上。
于是，他們率先走了進(jìn)去。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我也只好硬著頭皮。
7
我又看見了王剛。
那個在公交車上對我百般侮辱，不省力氣毆打我的人。
我攥緊了拳頭。
在眾多人群中，他的眼神一下就鎖定了我。
干涸的嘴唇動了動。
雖然沒有出聲音，但我認(rèn)出來，那個口型是：「認(rèn)輸吧�！�
他身旁的律師也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開庭后，對方律師果然準(zhǔn)備充分。
目的不是為了讓那個男人脫罪，而是要將大事化小。
我真的能贏嗎
我一遍遍地問自己。
但腦海里一直有一道聲音告訴我：「瑤瑤!相信爸爸！也相信跟爸爸一樣的人！」
進(jìn)行到一半，穿著制服的叔叔忽然有了動靜。
「法官，我想補充證據(jù)�！�
他拿出的證據(jù)，是一條錄音和好幾條視頻。
錄音里的聲音，是絲巾阿姨的。
那幾條視頻，也分別從不同角度，較為完整地記錄了王剛的種種施暴以及言語威脅等行為。
甚至涉嫌殺人未遂。
對方律師一看我方臨時補充證據(jù)，頓時提出異議，質(zhì)疑真實性。
氣氛一度緊張焦灼。
我心如擂鼓。
視線不禁看向爺爺奶奶，此時他們的眼神十分清醒。
好像勢必要為我爸討回公道。
「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的！」我在心里暗暗告訴自己。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響起：「誰說這個證據(jù)是假的！」
我沒想到的是，這道聲音來自于當(dāng)時的絲巾阿姨的。
「我老公是市公交的人。我是他妻子。對于此案件，我既是受害者，也是證人�！�
「如果我為了老公的飯碗，今天我是絕對不會出現(xiàn)的�！�
「但為了公平正義，我決定把這一切都要公之于眾。我要給烈士親屬一個說法。」
我渾身都在顫抖。
對方律師冷哼一聲：「閉嘴。你現(xiàn)在只是旁聽，沒有庭上發(fā)言的權(quán)利。」絲巾阿姨只是瞥了她一眼，隨后繼續(xù)說起來。
盡管礙于規(guī)章制度，總法官出言警告了好幾次。
但絲巾阿姨硬是頂著壓力將前因后果都說出來了。
我想，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身份，那些證據(jù)也不是很容易搜集到。
畢竟，人人都怕被報復(fù)。
法官制止的聲音越來越大。
但臉上并沒有顯現(xiàn)出怒意。
叔叔也有了舉動。
他摘下帽子，擺出宣誓的架勢：
「我以我的忠誠和榮譽擔(dān)保，這些都是真的。」
「如有半點作假，請組織依法處置我！我愿意接受任何處罰！」
我再也憋不住眼淚。
我怎么也沒想到，會有這么多人幫我。
即使爸爸不在了，但還會有這樣一群人守護(hù)著我。
有你們，真好！
8
幾位法官討論了很久，最終一錘定音。
經(jīng)過嚴(yán)格的程序，確認(rèn)證據(jù)的有效真實性。
壞人終于得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
走出門的一霎那，我忽然感覺到空氣都清新了些。
絲巾阿姨走在前面，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我。
我好久沒有感受到如此溫柔的目光了。
抱我入懷里，她問我：
「孩子，還疼嗎」
「怪我沒學(xué)防身術(shù)，不然就能保護(hù)好你�！�
「阿姨都知道的，你是烈士的孩子，心眼才不會壞�！�
當(dāng)時我只是幫了她一些小忙，卻怎么也沒想到她會這么幫我。
叔叔們悄悄擦干我的眼淚，也說要帶我去吃爸爸的餐館。
原來，這個世界還有愛。
可令我沒想到的是，事情還遠(yuǎn)沒有結(jié)束。
某天我和爺爺奶奶在家時，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奶奶剛打開門，就是一桶糞水迎面撲來。
奶奶被人一把抓住，下意識想躲開時，卻發(fā)現(xiàn)根本掙脫不了。
糞水結(jié)結(jié)實實地潑了奶奶全身，散發(fā)著惡臭的氣味。
「嘭咚」一聲，奶奶滑倒在地，痛苦地呻吟著。
奶奶有時候本來就癡呆，再加上老腰不好，
這一下子肯定得受大傷。
我心底的怒意幾乎是一下躥了上來：
「你們是誰」
「是誰告訴你門地址的再這樣我報警了！」
可他們絲毫沒有被我的話威懾到。
「總算找到你了！是不是你把我兒子送去吃牢飯！」
「今天不把你們揍一頓，我咽不下這口氣！」
這時我才知道，面前這氣勢洶洶的兩人，正是公交車司機的爸媽。
年紀(jì)大，口氣也挺狂。
爺爺拿著掃帚，眼神緊張地盯著他們。
就在此時，對門的鄰居大哥忽然出來了。
看著眼前這個架勢，頓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誒誒誒，別在這鬧事啊！欺負(fù)老人和孩子算什么事兒再鬧我動真格了！」
兩人面對著大哥，語氣都弱下去了幾分。
但還是撂下狠話：
「都給我等著，不讓你們?nèi)叶几冻龃鷥r，我死都不會閉眼的�！�
大哥一邊幫我們與這兩人周旋，一邊讓我們趕快叫急救。
我看著奶奶，心里萬般絞痛。
我好怕奶奶像我爸一樣，忽然離我而去。
我恨自己沒有保護(hù)好家人的能力。
9
奶奶在醫(yī)院里住了好長一段日子，身體才恢復(fù)了些，能下床走路。
先前的叔叔知道了這件事，氣的牙癢癢：「這些畜生，還真以為自己能翻了天了！」
「要不是有這身衣服，老子真想沖進(jìn)他們家里，把他們狠狠打一頓�！�
之后，叔叔以擔(dān)心為由，把我們一家都接到了訓(xùn)練基地。
在那個地方，全都是曾經(jīng)認(rèn)識我爸爸的人。
他們都對我很好，甚至還知道我的一些童年趣事。
我仿佛又回到了爸爸陪在我身邊的樣子。
他就和他的戰(zhàn)友們同事們談天說地，分享自己與女兒的點點滴滴。
可就在某天，叔叔卻告訴了我們一件奇怪的事。
他在我奶奶的衣服口袋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定位器。
這可不是什么小事。
往前回想，大概就是爺爺奶奶在門口起爭執(zhí)時，那兩人放進(jìn)去的定位器。
他們要時時刻刻掌握我們的行蹤。
「叔叔，那怎么辦」我問道。
「等著上鉤吧。到時候自然有辦法�！故迨迳衩氐�。
我知道，在這里，會一門反偵察手段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某天夜里，叔叔忽然把我和爺爺奶奶叫醒。
說是要帶我們出去吃東西。
只有我心里清楚，這跟隊里的規(guī)定相反。
但這一定有原因。
等到我和爺爺奶奶快要走出大門時，附近的草叢里竟然有了動靜。
我被嚇得不輕。
可看到叔叔的臉色，迅速反應(yīng)過來。
在門口小賣部隨便買點東西后，我正打算帶著爺爺奶奶往回走。
這下可把躲在暗處的那兩人給逼急了。
畢竟悶棍都準(zhǔn)備好了，怎么能讓到手的獵物跑了
也顧不上問清楚這里是什么地方，抄起棍子就往里面沖來。
距離越近，我走的速度就越來越快。
眼看著棍子就要落到我身上時，警衛(wèi)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趕過來，拿起電棍就往他們身上戳。
當(dāng)兩人醒過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控制住了。
看見眼前的這一群人，他們嘴角卻揚起不屑：
「你們這群卑鄙小人，是故意的對不對」
叔叔只是拿起定位器，眸子冰冷：
「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這里是訓(xùn)練基地，不是你們隨隨便便就能進(jìn)來的�！�
「拋開這個不說，你們惡意跟蹤他人，私下打擊報復(fù)，性質(zhì)已經(jīng)極為惡劣了！」
爺爺奶奶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過頭，看向他兩人，又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就是他！對！就是他害死了我們建平！我要報仇！」
我扯住奶奶，不讓她太過激動。
雖然大家都知道，奶奶是在說胡話。
但是聽到我爸名字被提起，心里多少還是有點不好受。
「建平就是那小畜生的爸爸我看也就是個沒用的東西，也就會吃干飯。」
叔叔的眼神頓時銳利了起來：
「你剛剛說什么再說一遍」
「我說，都是沒用的東西！」
只聽見「啪」的一聲，叔叔一耳光直接將說話的人扇倒在地。
周圍有人想拉住叔叔，勸他不要太過沖動。
「沖動難道我就要眼看著兄弟們被辱罵嗎」
10
叔叔將這兩人送上了軍事法庭。
比任何普通流程都要快。
甚至此件事還引起了上層的重視，多次召開會議探討這個問題。
這一次，可不是那么簡單了。
我的爸爸，趙建平，曾經(jīng)多次立功勞。
平時待人和善，又十分熱心腸。
是隊里最受歡迎的人。
直到某一次外出，發(fā)生了意外。
一顆耀眼的紅星就此墮落。
現(xiàn)在死后，不僅要受到別人的謾罵，就連自己的親人都不能得到保護(hù)。
如果是這樣，那那些跟我爸爸一樣的人，又怎么能安心保護(hù)人民呢
軍事法庭上，不管他們?nèi)绾无q解，事實總不會被顛倒。
直到結(jié)果宣判的那一刻，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說。
與其說是沒有說話，不如說是被嚇傻了。
他們知道，一旦胡來的后果是什么。
直到被拘禁的那一刻，他們看我的眼神復(fù)雜。
當(dāng)著爺爺奶奶和我的面，下起了跪：
「對不起！是我們做錯了！都是我們的錯！」
「求你們放過我們吧，我們以后一定不會再犯了�！�
「我兒子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心里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這叫毫不知情嗎
這叫明知故犯，這叫裝傻！
身為公交車司機，上崗之前都要經(jīng)過崗前培訓(xùn)的。
對于優(yōu)待卡的相關(guān)信息，也應(yīng)該是了解的，這絕對就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拿到的。
在這樣的前提下，還能做出如此過分的舉動，
只能說明心里本來就存在著不認(rèn)同感。
加上兒子前腳剛進(jìn)去，后腳就通過非法途徑報復(fù)，這就是知法犯法。
叔叔將我的心里話全都說了出來。
他們跪在地上，眼淚都快哭干了。
「你怎么打我，罵我都行！當(dāng)初我兒子怎么對你的，你就怎么對我！」
「只要我還沒死，你就可以一直拿我泄氣！」
「來啊，你伸手��！使勁打！」
我看著面前這兩人瘋癲的樣子，只是后退一步。
「我嫌你們臟�！�
「如果今天我真這么做了，不僅爸爸會看不起我，所有人都會看不起我。」
「我不是你們，我也不想變成你們。以牙還牙，有時候也不見得是什么好事�！�
他們徹底崩潰了。
于是開始扇自己的巴掌，扯頭發(fā)，嘴里邊叫道：
「都是我們不好，都是我們不好！」
「老天有眼，老天一定會原諒我們的！」
無論他們做什么，怎么向我求情，匍匐到我的腳邊。
我始終冷淡的看著他們。
像當(dāng)時我拿出親屬卡，被司機用異樣的眼神看待著那樣。
鮮血從他們的臉上滑落，一大塊頭皮都被扯掉了下來。
可這又怎樣
我的爸爸，他已經(jīng)回不來了。
他好不容易能夠休息休息，是你們把他吵醒的。
你們不配得到原諒。
我轉(zhuǎn)過頭去，不愿再看到這幅場景。
路燈下，昏暗的光撒在椅子上。
我的視線不自覺被聚焦在那里。
爸爸就坐在那里，耐心地朝我招手。
直到爺爺奶奶疑惑地看著我，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才發(fā)現(xiàn)，這一切都是幻覺
于是，我牽著爺爺奶奶，搖搖晃晃地走到了家。
11
如果此時能夠時光倒流，我寧愿不申請優(yōu)待卡。
我只想要爸爸。
我只想他能多拿出一點時間，陪陪我和爺爺奶奶。
我每年都會許下這樣的心愿。
可還沒等愿望實現(xiàn)，爸爸卻失約了。
后來，這次事件上了我們市里的新聞。
大家都逐漸了解了優(yōu)待卡的存在。
但他們并沒有因為無法擁有而惡語相向，甚至是嫉妒。
相反，對于素不相識的我爸，他們給予了最大的尊重。
關(guān)于我爸的報道，有時候是在公交車的屏幕上，有時是在短視頻平臺里。
但我沒有去可以關(guān)注這些。
我只想讓每個人心里都能尊重我爸，像爸爸尊重保護(hù)他們一樣。
公交車師傅出來的那年，我已經(jīng)是一個小有資質(zhì)的女警了。
我繼承了我爸的衣缽。
即使想再打擊報復(fù)我，我也有能力保護(hù)爺爺奶奶了。
看到我的成長，爺爺奶奶也很開心。
「我們的寶貝瑤瑤怎么忽然長大這么了！這建平怎么還不回來，飯菜都涼了......」
我想，爸爸看到這樣的場景，做夢都會笑醒吧。
爸爸，這次換我來守護(hù)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