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7
厲鋒的動作很快。
僅僅第三天,江團(tuán)長便帶著他,提著印著囍字的點心匣子和幾樣厚禮,登門商議婚事。
周利民又驚又懼,冷汗涔涔,半個不字也不敢吐。
只得慌忙尋借口上樓,硬著頭皮與我商量。
我故意不松口,硬是逼著周利民簽下字據(jù),將周家明面資產(chǎn)的五分之一與我做嫁妝,才點了頭。
看著周利民難看的臉色,我心中閃過了一抹痛快。
這才剛剛開始呢。
周家的富貴,都是靠著我媽的嫁妝賺來的,我會一一拿回來。
周利民在樓上耽擱太久,樓下的厲鋒顯然起了疑。
他提出要見我一面,我痛快應(yīng)下。
走下樓梯,周利民與江團(tuán)長已識趣回避。
廳中只余厲鋒一人。
他今日難得穿了件深色中山裝,少了軍裝的凜冽煞氣,但那挺拔如松的身姿和眉宇間沉淀的冷硬,依舊迫人。
見我下來,他緊繃的下頜線似乎松了一瞬,隨即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生怕我反悔:
晚晚,結(jié)婚報告批了。婚禮,你想怎么辦我都依你!
我看著他輪廓分明的下頜,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卻像隔著一層迷霧,抓不住頭緒。
一時失神,忘了回應(yīng)。
他立刻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帶來強(qiáng)烈的壓迫感,眼神驟然變得銳利深沉,洶涌著晦暗不明的情緒:你后悔了
語氣沉得像壓城的烏云。
我被他驟然釋放的氣勢驚得一凜,連忙搖頭:沒有!
定了定神,我補(bǔ)充道:只是覺得......好像在哪見過你,有些眼熟。婚禮不必鋪張,一切從簡就好。
他神情明顯一松,緊繃的肩膀卸下力道,但眼睫低垂時,卻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黯然。
報告已批,你反悔也晚了。
他語氣斬釘截鐵,帶著軍人特有的不容置喙。
這話聽著實在霸道。
我暗自腹誹,大概軍人都是這副說一不二的性子面上只得扯出一個略顯尷尬的笑。
氣氛有些凝滯。
我想尋個話頭結(jié)束,便問:厲鋒少將,還有別的事嗎
他眉頭立刻蹙起:馬上是夫妻了,叫名字。
哦,好的,厲鋒少將。我下意識應(yīng)道,稱謂依舊生疏。
他似乎噎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絲挫敗。
隨即從懷里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紅木小匣,遞到我面前:給你的。
我疑惑接過,打開。
絲絨襯墊上,靜靜躺著一對玉鐲,通體溫潤,水頭極好,在光下流轉(zhuǎn)著內(nèi)斂的光華,一看便知是珍品。
太貴重了!我不能.......我連忙推拒。
話未說完,他已不由分說地執(zhí)起我的手腕。
他掌心粗糲灼熱,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將玉鐲穩(wěn)穩(wěn)套在我的手腕。
這是我父母留下的,他目光沉靜,直直看進(jìn)我眼底,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給兒媳婦的。
手腕被他握著的地方,溫度驚人。
我后知后覺地感到一陣赧然,慌忙垂下眼睫,不敢與他對視。
他并未松手,反而繼續(xù)道,語氣帶著一種奇異的鄭重:我父母是抗戰(zhàn)時犧牲的軍人,如今家里只剩我一個。現(xiàn)任團(tuán)長職務(wù),少校銜,有些積蓄,往后....不會讓你吃苦。
........
終于送走這位氣場逼人的未婚夫,我片刻不耽擱,立刻找到周利民,拋出了醞釀已久的要求:
把李曉柔母女和她們的東西,一件不剩,給我扔出周家大門!
出乎意料,周利民竟沒有絲毫猶豫,干脆利落地應(yīng)下:好!
他立刻指揮傭人動手,仿佛甩掉兩塊燙手的抹布,沒有半分留戀。
這份爽快,像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我報復(fù)的快意,只余下刺骨的寒意與荒謬。
看著那些曾屬于李曉柔母女的、沾染著這個家氣息的物件被粗暴地扔到門外,散落一地狼藉.....
我心中五味雜陳。
更多的,是為母親感到徹骨的不值。
那樣明艷驕傲、才華橫溢的女子,竟將一生錯付給這樣一個涼薄入骨、毒辣自私的衣冠獸類!
二樓的房間很快被恢復(fù)成我記憶中的模樣。
甚至,母親那張溫柔含笑的照片,也被周利民找了回來,小心翼翼地掛回原位。
他站在照片旁,臉上堆砌著虛假的追憶與哀思,這張照片...我一直珍藏在書房深處......
看著他這副惺惺作態(tài)的模樣,強(qiáng)烈的惡心感直沖喉頭。
我連一個字都懶得再聽,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