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2
6.
嫁妝有失
顧思卿臉上的血色一絲一絲褪盡。
崔展眉，是你！他憤恨地盯著我，是你嫉妒菀蓮，故意設(shè)下此局，對不對
我懶得在同他分辯，揮手讓人把他們都關(guān)進了地牢。
是或不是，審過了不就知道了嗎
地牢里，崔菀蓮哆哆嗦嗦地躲在顧思卿身后：思卿哥哥，你知道蓮兒的，蓮兒怎么可能去動公主的嫁妝
你我日日都在一處，我分明就是無辜的啊！
她陰狠道：說不定是姐姐你貪圖珍寶，故意嫁禍到我身上，就是不想讓思卿哥哥娶我。
就在這時，清點嫁妝的人匆忙跑了進來，向馬車內(nèi)的公主稟告。
啟稟公主，如崔姑姑所說，裝著嫁妝的馬車被人動過手腳。里面的不少金銀珠寶都不見了，只剩下幾塊大石頭。就連，就連…
那人面露難色，猶豫著說道：就連我朝歸還給樓蘭國的珍寶，那件金縷嫁衣，如今也不知所蹤！
放肆！
公主氣得雙眼猩紅，四周的侍女們倉皇跪下。
前世我死前才知道，那件金縷嫁衣，不僅僅是嫁衣那么簡單。
樓蘭國信奉死者的靈魂存在于骨灰中，當朝樓蘭王子的母親卻在一次出訪我朝時崩逝。
陛下遍尋民間，花費不少力氣才尋到樓蘭太后的遺骨。
為避免遺骨有失，特地讓最好的工匠將骨灰一點點縫制進嫁衣中。
如今嫁衣不見了，不僅是我們這些護送的奴婢，哪怕是公主也承擔(dān)不了樓蘭的怒火！
我疾行一步，上前安撫好公主，等到她平靜下來才緩聲道：殿下，這幾日按照顧將軍的吩咐，馬車上惟有崔菀蓮一人。
依我看，只需命她剝?nèi)ヒ律�，便可知道嫁衣在不在她身上了�?br />
賤人，你瘋了嗎！
還沒等我的手觸碰到崔菀蓮，她便一巴掌扇歪了我的臉。
她緊緊拉住衣袍，咬牙切齒道：我早就說過了不是我拿的！我一個閨閣女子，在大庭廣眾之下剝我衣裳，不是逼著我去死嗎
顧思卿鐵青著臉，崔展眉，你不要太過分了！
為了阻攔我娶蓮兒，你竟能想到這樣陰狠的招式，不惜欺騙公主。
你可知道，欺君，是要誅九族的大罪！
我揚起唇角，嘲諷地笑：顧思卿，你算是什么東西一個我不要的玩意罷了，也值得我耗費心力做局害人
我冷冷抬眸，從袖中摸出一張薄薄的紙片。
那是顧思卿親手寫給我的婚書。
見我拿出婚書，顧思卿的臉色緩和幾分，他按下怒火軟聲道：
展眉，我不是說過嗎，就算是娶了蓮兒我也會納你為貴妾的�？丛谖覀冞@么多年的情分上，我就不計較你今日的胡鬧了。
若是你現(xiàn)在向公主請罪，我還能用軍功保下你一條性命…
他還在侃侃而談，沒注意到我拿著婚書步步走進火盆。
下一刻，我毫不猶豫地松開手。
婚書落進火盆，頃刻間被火焰吞噬。
你...！
他氣急敗壞地沖向我，卻被公主的手下牢牢桎梏住，只能眼睜睜看著我按住崔菀蓮，一件一件地剝?nèi)ニ囊律选?br />
7.
崔菀蓮面白如紙，毫無還手之力。
外袍、裙裾、縛帶…
衣裳一件一件落在地上，顧思卿的話語也越來越狠厲。
崔展眉，你看見了吧蓮兒的身上根本就什么都沒有！
今日你犯下如此大錯，要是沒從她身上搜出嫁衣，你又當如何贖罪
我平靜地捏住崔菀蓮的下巴，語氣沒有一絲慌亂。
若是我真的錯怪了她，我崔展眉甘愿千刀萬剮，被馬蹄踐踏而死！
話音剛落，我加大手上的力氣，生生捏得崔菀蓮骨頭脫節(jié)，張大嘴嘔吐出聲。
在她吐出來的一灘穢物里，赫然有一顆發(fā)亮的珠子。
跪下我手邊的侍女尖叫：這不是先皇后留給公主的夜明珠嗎
公主的臉色暗下來，幾乎是咬緊牙關(guān)。
崔菀蓮，你好大的膽子！這是母后留下的遺物，天底下找不出第二顆，你還敢說自己沒偷
她雙眼猩紅：來人，給我掌嘴！
兩個訓(xùn)練有素的宮女沖上來，一左一右地向著崔菀蓮扇巴掌。
不多時，崔菀蓮便已兩頰紅腫滴血。
她被脫得只剩下中衣，金銀環(huán)佩也掉落一地。
思卿哥哥，蓮兒什么都不知道…是姐姐，姐姐這幾日伺候著我洗腳，定然是她偷偷往我衣服里塞了這些。
思卿哥哥、公主，你們要救我��！
她奄奄一息，流著淚爬到顧思卿腳邊，思卿哥哥，你相信我的，對不對
心上人垂淚，顧思卿心疼地紅了眼睛。
他冷冷地掃過掉落一地的金銀珠寶，語氣冷傲：崔展眉，你怎么證明這些東西不是你塞到蓮兒身上的
更何況，最重要的金縷嫁衣還未找到，就算蓮兒真的一時鬼迷心竅動了些財寶，我顧家愿意十倍補償。
可你，找不到金縷嫁衣，作為公主身邊的貼身侍女，你還有命活嗎
他笑得張狂，眼中滿是挑釁。
崔展眉，你后悔了吧方才你燒婚書的時候有多痛快，如今沒了我未婚妻的身份，我看誰還能護著你！
顧思卿篤定崔菀蓮只是偷了些不要緊的財寶，渾身的氣焰頓時高漲起來。
外頭還停著送親的隊伍，那些人俱是顧家的死士，公主就算是看在顧思卿的面子上，也只得饒恕崔菀蓮。
聽到他這么說，公主也緩緩看向我，有些不忍道：崔姑姑，這嫁衣…
崔菀蓮冷冷一笑，你不是說嫁衣在我身上嗎如今我的衣裳都被你盡數(shù)扒去，哪里有什么嫁衣
你別忘了自己發(fā)過的誓，要是找不到嫁衣，你就要千刀萬剮、被馬蹄踐踏而死！
顧思卿一個眼神，他的親衛(wèi)立刻牽來一匹汗血寶馬。
宮女嚇得慌了神，無助地拉緊我的手。
崔姑姑，事到如今，你就認了吧！
8.
聽到我手下人反水，公主挑眉問道：白芷，你這話是何意
白芷瑟瑟發(fā)抖，奴婢不敢欺瞞公主，這些珠寶，都是崔姑姑逼迫奴婢塞到崔小姐身上的。
她說崔小姐搶走她的未婚夫，還害得她日日受辱，一時氣不過，便想出這樣的法子來陷害顧將軍和崔小姐！
崔姑姑，奴婢實在是不敢再欺騙公主了，就算您用全家人的性命威脅我，我也不敢了啊…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白芷，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白芷逃避著我的目光，只一味地往公主身邊鉆。
顧思卿嘲諷一笑：事到如今，還有什么話好說的來人吶，快把這個顛倒黑白的賤奴帶下去，讓她受千刀萬剮，才能償還蓮兒的痛。
一雙手不由分說地捏上我的肩膀，就要把我押送出去。
最后一刻，我扭頭掙脫，毫無預(yù)兆地沖向崔菀蓮。
崔展眉，你要做什么…�。�
一聲布帛裂開的聲音響起。
眾目睽睽之下，崔菀蓮的中衣被我撕裂，露出大片白嫩的肌膚。
顧思卿氣急敗壞地把我踹倒。
瘋子，給我滾開！
他縱身護住崔菀蓮，卻被公主大聲呵斥：不準動！
眾人不明所以地愣在原地，只見公主神色凝重，一步步走向崔菀蓮，抬手將她用以蔽體的最后一片衣物也撕開。
叮當一聲，有金屬落地的清脆聲。
崔菀蓮面白如紙，徒勞地伸手想要接住藏在中衣里的那一片薄薄布料。
那布料薄如蟬翼，一眼看上去與尋常肚兜無異，在昏暗之處，卻能煥發(fā)出微光。
不是我，不是我…
我一腳踢開她，縱身接住，恭恭敬敬地跪在公主腳下：殿下，奴婢幸不辱命，沒有弄丟嫁衣。
公主顫著手接過，樓蘭王子頓時淚流滿面。
我母后的骨灰，終于能魂歸故里了。
白芷目眥欲裂：不可能，這東西怎么可能會是金縷嫁衣，金縷嫁衣分明是用金絲玉線繡成的，重達數(shù)斤，此刻就塞在你的包袱里…崔展眉，你騙我，你騙我！
她張牙舞抓地撲向我，很快被公主的人制住。
我淡淡笑著，眼中是深不見底的寒冷。
白芷是我撿的孤女，與我從小一起長大，后來公主怕深宮寂寞，一眼相中了我入宮陪伴。
我怕白芷一個人在崔家受欺負，這才將她帶在身邊。
一路上，崔菀蓮和顧思卿對我做的樁樁件件，她全都看在眼里，還不時替我偷來傷藥。
我吩咐她將金縷嫁衣塞到崔菀蓮的衣物里，她也照做。
可沒想到，背叛我的人竟會是她。
她更沒想到，我讓她藏匿的，根本就不是真的金縷嫁衣。
金縷嫁衣，從來都只是個障眼法罷了。
前世，我也是在崔菀蓮敗露之時才知道，真正的金縷嫁衣，根本就不是一件嫁衣！
而是我朝宮廷中的隱秘，是男女歡愛之時，床榻之上助興衣物。
而樓蘭皇后的骨灰，正在那不起眼的薄紗之中。
一片混亂之中，顧思卿率先反應(yīng)過來，他一把推開哭哭啼啼的崔菀蓮，跪倒在公主腳下。
公主殿下，全都是這賤婦蒙蔽了臣。臣什么都不知道，臣是冤枉的��！
9.
冤枉
看到顧思卿想撇清關(guān)系，崔菀蓮氣得大笑：顧思卿，難道不是你說我穿著這薄如蟬翼的衣裳，在床榻之上格外地迷人嗎
你明明告訴我，公主嫁妝之中有數(shù)百件珍寶，就算是遺失了一兩件也沒有人會察覺…你騙我，都是你的錯！
她神色激動，拔下發(fā)間的金釵沖向顧思卿，憤怒之下劃傷他的臉。
鮮血流出，顧思卿痛得失了理智，反手捏緊她的腕子，硬生生將崔菀蓮的手腕折斷。
崔菀蓮泣涕漣漣：思卿哥哥，你怎么能這么對我！
她手腕翻折，雙眼無神地倒在血泊中。
平日里對她萬分憐愛的顧思卿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急急地向公主求饒。
公主不為所動，他又把目光移向我。
展眉，是我錯了，都是這個小賤人害了我！我心里只有你一人，從始至終，都是她勾引了我！
她告訴我，你在閨閣中時便不安分，常常有男人進出…要不是她挑撥，我怎么會有眼無珠舍棄你
顧思卿，你真叫我惡心。
不顧他苦苦哀求，我平靜地告訴公主，崔菀蓮雖是我崔家的庶女，但她私自混進送親隊伍一事，我早已稟告。
是顧將軍不顧勸阻，執(zhí)意要留下她，此事送親隊伍中人盡皆知。
我和顧將軍的婚約已經(jīng)作廢，還請公主看在我戴罪立功的份上，寬恕崔家其余人。
至于顧思卿和崔菀蓮，他們罪無可恕，公主秉公處理便可。
公主很滿意我的大義滅親之舉，當場宣布崔家無罪。
顧思卿眼中的最后一絲光彩暗淡下去。
他嘴唇哆嗦，膝行著跟在我身后哀求。
展眉，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我愿意娶你，我會給你一場風(fēng)光的大婚，我…
余下的話淹沒在慘叫之中。
走出地牢，我渾身的力氣像是被一瞬間抽光，不受控制地跌倒。
強撐著許久的心力耗盡，閉上眼睛前，我聽見崔菀蓮慘絕人寰的哀叫。
這一世，我沒有及時揭發(fā)她，顧思卿也被連累判處死罪。
不知道他會不會對自己的心上人心慈手軟
我修養(yǎng)了好幾日才醒來，才剛起身，就聽見小丫鬟憂心忡忡地喊：
崔姑姑，公主有急事召見您！
我疑惑地皺起眉頭，順口問道：顧思卿如何了我昏睡多日，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處斬了吧
誰知道小丫鬟一臉慍色：這…崔姑姑，您還是自己去看看吧。
走進大殿，我一眼撞見熟悉的身影。
顧思卿渾身是血，跪在大殿上失聲痛哭。
他的身旁，是怒氣沖沖的顧老將軍：公主，那崔家女自甘下賤，做下偷盜嫁妝的蠢事，與我兒又有什么干系
我顧家世代簪纓，先帝曾賜下免死金牌。若是您執(zhí)意要處斬我兒，不知道這塊免死金牌，還做不做數(shù)！
10.
金燦燦的免死金牌一拿出來，公主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顧老將軍，你敢抗旨！
老夫非是抗旨，而是要保全顧家唯一的血脈。
見到這一幕，我暗暗捏緊掌心。
是我疏忽了，沒想到短短幾日，顧老將軍便能從封地趕過來，還拿來免死金牌救顧思卿。
崔姑姑，公主按了按眉心，你也看見了，顧老將軍拿出免死金牌，本宮不得不…
眼睜睜看著顧思卿被人救出，我心如刀割，卻也無力反抗。
就在我要離開時，公主又道：顧老將軍還提了一個要求，他說顧思卿此番是受你陷害。他如今腳筋已斷，跟個廢人無異，恐怕再難婚嫁。
蓬頭垢面的顧思卿朝著我陰測測一笑，一股恐懼感陡然襲來。
我心頭一驚，慌忙轉(zhuǎn)身想逃。
可肩頸處驟然劇痛，我腳底一軟，便陷入昏迷。
再醒來，是在暗無天日的地牢之中。
只不過這一次，被綁在地上的人是我，而坐在輪椅上的顧思卿居高臨下看著我。
崔展眉，他眸色深沉，你重生了，對吧
我咬牙不答，他又自顧自道：原來是這樣…原來你早就知道崔菀蓮?fù)盗思抟�，卻還放任著我驕縱她。
你為什么不像前世一樣救下我！
他狀似癲狂，不停地質(zhì)問我，前世明明不是這樣的，你應(yīng)該揭穿崔菀蓮的。你會向公主求情…你會嫁給我，你為什么不！
我終于明白，在暗牢中的那幾日，不知道為什么，顧思卿也覺醒了前世的記憶。
可是那又如何呢
我嗤笑道：我為什么要救你，前世的教訓(xùn)還不夠嗎顧思卿，你怎么不好好想想，自己都做過什么呢
他愣在原地，臉上紅白交錯。
好半晌，才嘴唇發(fā)抖，展眉，是我錯了。
他顫著手抱我，崔菀蓮死了，我才想清楚，我的心里只有你一個人。
前世今生，我已經(jīng)還了你一條命，往后，我們好好相守，好不好
聽到他的真情告白，我只想笑。
如果不是他在暗牢中都了半條命，從此成為廢人，他怎么可能愿意和我相守
顧思卿，他從來都只愛他自己而已。
還好，從一開始我也沒想過要讓他活。
我溫柔地環(huán)抱住他，輕聲答道：好啊，顧思卿，那你就把命還給我吧！
一瞬之間，他愕然睜大眼睛，渾身癱軟。
送親的途中，他讓我日日為他和崔菀蓮熬煮助興的藥時，怎么就沒想過，我會在湯藥里下毒呢
不出幾刻，顧思卿瘋狂摳挖著自己的嗓子，血流而死。
暗牢中亮起漫天火光，我趁亂鉆著墻洞跑出。
一路沒了命地逃跑，終于在大槐樹下等到公主派來接我的人。
我最后回頭望了一眼濃煙，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
往后余生，星離雨散。
顧思卿，你我之間，生死永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