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火吞百草懸壺泣
晨霧還未散盡，三岔驛碼頭已擠記烏篷船。病腿老艄公瞇眼望著岸邊新掛的匾額——“千帆燼藥鋪”五個字在曦光里泛著鐵灰色，像燒剩的船釘熔鑄而成。
“三錢銀子一帖!“金銖的赤銅算盤拍在榆木柜臺上，震得藥瓶叮當響，“賒賬的趁早滾蛋!“排隊的人群騷動起來，有個婦人抱著渾身潰爛的嬰孩跪倒在地：“葉神醫(yī)行行好..."
藥柜后的白發(fā)男子舀起半勺青碧藥汁，琉璃盛中蠱蟲吞吐的霧氣凝成露珠。“凈心滴三碗水煎成一碗，“葉懸音指尖發(fā)額，"先喂三天�！敖疸徟謯Z過藥勺：“沒銀子拿命抵也行!“那婦人突然撕開衣襟，心口赫然是盤瓠祭壇的烙印。葉懸音的白發(fā)無風自動：“掌柜的，這單我貼。”
馬蹄聲就是這時碾碎晨霧的。玄鐵重騎撞飛藥棚立柱，為首將領(lǐng)擲出的鎏金詔令嵌進柜臺：“奉新皇命，征藥鋪主事入宮!“雙狼噬日徽在詔令上淌出血色。葉懸音捻著詔令邊緣的鮫綃暗紋——那是四海商幫密庫的標記。
“狗崽子也配稱皇“金銖的算珠鏈絞住馬
腿。戰(zhàn)馬哀鳴倒地的瞬間，將領(lǐng)袖中射出三支袖箭，箭鏃在葉懇音眼前爆成毒霧。白發(fā)纏住金銖腰身急退時，她看見藥柜底層滲出凈心滴，奇水正匯入暗渠。
景國王宮地牢的潮氣滲進骨髓。澹臺明澈的琴弦懸在梁上，未端系著具腐尸�！昂诠俏猎搭^在玄國亂葬崗�！彼飨率”酃�，有人用通舟蠱養(yǎng)尸。"
陰影里忽有劍光刺來!云錚的骨笛格住劍鋒，磷粉在墻面燒出景國海防圖——十二艘玄甲艦正逼近盤瓠海域，旗艦桅桿懸著無爭山莊的殘旗�！爸x泠在誘敵。"云錚笛孔挑出腐尸腦中的金翅蠱蟲，"但螳螂之后還有黃雀。"
夜宴笙歌驟停時，六名主戰(zhàn)派大臣口鼻涌出黑血。澹臺明澈蘸著血酒在案上寫”截艦”，傳訊太監(jiān)的頭顱突然滾落殿階。屏風后伸出只枯手，指尖捏著葉懸音的藥囊。
運河閘門被尸潮撞得轟響。江無羈的斷刀劈開最后一道鐵栓，腐尸如潰堤洪水涌向景國糧倉。“通舟蠱變種�！八都馓糁M蟲擲向謝泠，“你的好師弟真出息!”
冰蠶絲纏住他左腕：“你早知道金銖運
毒“月光照亮她玄鐵鍛造的義指。江無羈突然揮刀斬斷蠶絲：“這指頭用了我娘的棺木玄鐵吧“義指內(nèi)側(cè)的“謝紅藥丁卯年生“刻痕，在血月下如蜈蚣蠕動。
腐尸堆里忽爬出個藥童，懷中緊抱的陶罐裂開，露出半張海外海圖——盤瓠右眼的位置插著元燼的狼頭匕首。
黑骨瘟的膿瘡在雨中燃起幽火。葉懸音立在焚城的烈焰中，白發(fā)卷著火星飛舞。“通舟蠱以貪念為食!“他藥勺攪動沸騰的毒霧，"你們咒我黑心斂財時，可想過毒是自已養(yǎng)的"金銖的算盤珠炸開燃燒的醫(yī)棚，珠內(nèi)機關(guān)展露完整的海圖。葉懸音突然捏碎藥勺刺入心口，涌出的黑血里裏著噬金蠱卵：“你何時給我下蠱"
“從你免了那婦人藥錢開始�！敖疸彄徇^他凹陷的頰，“真正的葉懸音早死在盤瓠祭壇了，你不過是我用蠱養(yǎng)的藥人——"
噬金蠱王破胸而出時，謝泠的義指捅穿金銖后心。指尖勾出的狼頭密令飄進火海，烙著“四海商幫密庫”的火漆完好無損。
深海囚籠的鐵欄凝記血霜。云錚左眼窟窿里嵌著玉石般的盤瓠右眼，元燼的虛影在瞳仁中浮動：“弒君者的血養(yǎng)肥了左眼，現(xiàn)在輪到右眼進食了。"
骨笛哀鳴穿透艦板。澹臺明澈撞開底艙鐵門時，金光從云錚右眼爆射而出!三艘戰(zhàn)船在光柱中熔成鐵水。艙壁顯出血字：盤瓠右眼需七位弒君者后裔之目補全，而云錚的眼眶正吞噬著澹臺明澈的身影。
“阿澈別過來!“云錚的骨笛捅向自已太陽
穴。笛刃被潮生琴弦絞住的剎那，盤瓠右眼射出金絲纏住澹臺明激脖頸。
“用我的眼!”他摳出左眼球擲向囚籠，“此后你見山海，便是我在望你。“云錚染血的手接住眼球，反手按進他流血的眼窩：“我要你親眼看著...我們葬送這吃人世道!”
焚城之火吞沒疫區(qū)時，葉懸音的白發(fā)在熱浪中卷曲。“通舟蠱母L在我脊骨里�！八洪_衣衫，盤瓠刺青下凸起蠱蟲輪廓，“掌柜的，給個痛快!"
金銖的算盤珠嵌進他周身大穴。珠鏈纏成八卦爐的剎那，噬金蠱王吐絲結(jié)繭。烈焰吞沒白發(fā)的身影時，她聽見火中傳來輕笑："黃泉商路也要追債..."
巨錨刺穿深海。盤瓠右眼在錨尖崩裂的瞬間，元燼真身從瞳仁跌出。云錚的骨笛貫穿他心口，笛孔滴落的凈心滴洗去潰爛皮肉，露出少年清俊的眉眼。
“阿昭...”他指尖觸及云錚衣角的龍淵潭水藻
紋，“那年你刻印時...其實很溫柔..."
強光吞沒天地時，金銖從灰燼里扒出焦黑的算盤。兩枚玉質(zhì)算珠滾落掌心——正是葉懸音常年摩挲的那對。
青碑裂縫滲出青銅汁液，枝丫結(jié)出七顆眼球果實。澹臺明澈的獨眼突然劇痛，盤瓠左眼在眶內(nèi)啃噬腦髓的觸感清晰如刀刮。海外雷鳴中，十二艘青銅巨艦刺破濃霧，主艦桅桿懸著干帆燼藥旗。旗影掠過甲板上的白發(fā)男子，他掌心的通舟蠱振翅飛向燃燒的陸地。
葉懸音拂過焦枯的鬢發(fā)，蠱群在身后聚成遮天蔽日的帽。
“此去葬神——“他的低語被海風撕碎，“火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