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丹桂院，午時。

    林婉淑垂眸凝視著雪肌膏瓷瓶底部的內(nèi)庭印跡，神色晦暗不明。

    自昨日停藥后，喉間的灼燒感竟真的減輕了些。

    巧兒。

    她嗓音沙啞，卻比前兩日清亮了幾分。

    巧兒連忙端來一盞溫潤的雪梨湯：主兒，嗓子可好些了

    林婉淑冷笑一聲，抬手將湯盞推開。

    不必。

    她緩緩起身，走到銅鏡前，摘下面紗。

    銅鏡映出她半邊完好的側(cè)臉和半邊淡去疤痕的面容。

    她指尖顫著撫上喉間，眸底倏忽掠過一道寒芒。

    這張臉，這副嗓子，原是她在這深宅大院安身立命的根本。

    一個庶女能攀上侯府的高枝，除卻那七分像生母的容貌，更因承了那副千金難買的好嗓子。

    可如今，薛明珠先毀了她的如花容顏，又想毒啞這副婉轉(zhuǎn)鶯啼。

    這哪里是在傷她的皮肉分明是要將她逼上絕路。

    去把琴搬到后院涼亭。

    林婉淑忽然開口，嗓音沙啞卻堅定。

    巧兒瞪大了眼睛，滿眼憂慮。

    主兒要彈琴外頭有風(fēng)呢，而且您的嗓子......

    林婉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有人這般費心要我做啞巴。

    她抬眸望向院外，眼底寒芒乍現(xiàn)。

    不如讓闔府都瞧瞧，她們的算計——得逞了。

    后院涼亭四周綠蔭如蓋，蟬鳴聲此起彼伏地撕扯著夏日午時的悶熱。

    林婉淑端坐琴前，指尖輕撫琴弦，發(fā)出幾個零散的音符。

    不遠處，幾個灑掃的丫鬟躲在樹蔭下偷懶，聽到琴音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好奇地張望。

    主兒，要不要奴婢去趕她們走

    巧兒俯身低語。

    林婉淑微微搖頭。

    不必。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輕撥琴弦，清亮的音符如珠玉般躍出。

    隨著指法漸快，琴音流轉(zhuǎn)，時而似細雨敲窗，時而若驚鴻掠水，竟比從前更加精妙！

    樹蔭下的丫鬟們不知不覺聚攏過來。

    一個年小的丫頭忍不住輕聲贊嘆。

    林姨娘的琴技真好，難怪侯爺這般寵她......

    一個粗使婆子聞言笑道。

    這才哪兒到哪兒林姨娘的嗓子才是真正的萬里挑一。若是老身沒記錯，這首曲子正是她剛?cè)敫畷r最拿手的......

    林婉淑深吸一口氣，忽然啟唇而歌。

    本該清亮婉轉(zhuǎn)的嗓音，此刻卻沙啞如粗糲的鋸木聲。

    破碎的音節(jié)踉蹌著追逐琴音，卻在攀至高處時驟然斷裂，化作一陣刺耳的喘息。

    咳咳咳——

    她猝然掩唇咳嗽，單薄的身子向前一傾，不慎碰著了琴案。

    方才還流淌著仙樂的絲弦被這一震，發(fā)出細弱的顫音。

    主兒！

    巧兒驚呼一聲，連忙遞上帕子。

    林婉淑接過帕子掩唇，眼角余光卻瞥見那幾個丫鬟已經(jīng)交頭接耳，其中一個更是匆匆跑開，想必是去報信了。

    她心中冷笑，面上卻做出痛苦神色，手指緊緊攥住帕子。

    巧兒，我，我唱不了了。

    她聲音哽咽，帶著刻意的絕望。

    我的嗓子徹底毀了......

    不會的主兒，只是受了風(fēng)，會好的......

    巧兒配合地紅了眼眶，聲音顫抖。

    林婉淑猛地站起身，衣袖帶翻了琴案上的茶盞，瓷杯落地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

    好如何能好！

    她提高聲調(diào)，讓聲音傳得更遠。

    臉傷了不說，如今連一首完整的曲子都唱不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