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喬歲安剛到那,就被粉絲數(shù)量之多震懾到了。
“我在上班高峰期時的地鐵站都沒見過這么擁擠而龐大的人群。”她臉上被貼了顆愛心,手上被塞了塊燈牌,望著人群如是感慨。
余清手里拿著應援棒,盯著旁邊宋蔚的海報,止不住感慨:“絕了,太帥了哥!這顏值!我愿意為他癡為他狂為他砰砰撞大墻!”
喬歲安看她一眼。
確實癡,確實狂。
就在宋蔚上臺的那一秒,觀眾席上爆發(fā)出了喬歲安這輩子都沒聽過的分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余清揮舞著應援棒,瘋狂對著舞臺大喊,“宋蔚!媽媽愛你!宋蔚——”
她的聲音混在各種雜七雜八的“媽媽愛你”、“宋蔚大帥哥”當中,周圍的喧囂像一場火山爆發(fā),喬歲安捂著耳朵,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吵出來了,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歌聲響起,吵鬧聲才慢慢平息了些,取而代之的近乎喊叫的大合唱。喬歲安也逐漸被氣氛所感染,揮著手跟著一起喊歌詞。
一場演唱會,給她剛經(jīng)歷完軍訓吼完軍歌并不清潤的嗓子雪上加霜火上加油。
結(jié)束時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鐘。余清跟喬歲安不同路,就在演唱會門口說了再見。
她家離這兒不遠,公交車兩站路,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喬歲安嗓子啞啞的,但心情很好,臉上的愛心還沒撕掉,她下了公交,輕聲哼著歌往家走。
夏季晚風都帶著溫熱,演唱會期間外頭大概是下了一場雨,馬路濕潤潤的,帶著雨后特有的青草與泥巴混合的腥咸味道。
車站到小區(qū)門口要走一段小路,不然繞道走要浪費很長時間。
她順路去便利店買了點零食,拿了個袋子裝著拎在手上往巷子里走。
周圍都是老人居住的鄉(xiāng)下老房子,燈光設施差,但倒也能勉強看得清路。余清先前來她家時跟著她走過一次,只覺得這路可怕,心有余悸。喬歲安倒從沒害怕過,大概是從小到大走慣了。
但走到過半時,人的
我們回家
“喬歲安!”電話那頭,丁斯時厲聲喊她名字。
“丁斯時,救命!”喬歲安拼命往前跑,聲音帶了哭腔。
身后那人“嘶”了聲,往前奔了幾步,一伸手把她狠了勁扯住她的衣服拽了回來。
昏暗月光與燈光下,喬歲安看清了那人的臉,是個中年男人,戴著黑色帽子,三白眼,下巴尖瘦,有一道小疤橫在下巴上。那人似乎喝了酒,一身酒氣漫天,熏得人大腦發(fā)麻。
她掄起手中的袋子往那人身上砸,零食袋尖銳的角劃破了外面的袋子,也劃破了男人的手,他悶哼一聲,松了手。
零食散落一地。
喬歲安立即扭頭繼續(xù)往前跑,驚恐混著在耳邊放大了無數(shù)倍的心跳,幾乎能沖破耳膜。
巷子口的燈光溫暖得像是唯一的希冀,她牟足了勁,用盡全身力氣往燈光處跑。
身后,男人“呸”了聲,罵了一聲難聽的,追著她,伸手要把她抓回來。
“喬歲安!”手機里的聲音和現(xiàn)實中的重合,巷子的盡頭奔進來一個人,頭發(fā)凌亂,喘著氣,他在燈光下,沖她用力跑過來。
身后的男人見形勢不對,扭頭重新往巷子里面跑。
喬歲安奔進燈光下丁斯時的懷里,緊緊抓住他的衣角,抽噎著,淚水一瞬間像崩潰的堤壩涌下來。
她落進自己懷里的那一刻,丁斯時的心終于定下來了,緊繃的神經(jīng)一下松懈,喘著粗氣,兩顆心臟跳得同樣劇烈,他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fā),手指止不住顫著,他低聲道:“沒事了,他走了,沒事了�!�
“丁斯時�!眴虤q安揪著他的衣角不放,嗓子啞得不像話,混著濃濃的鼻音,“我害怕。”
“我在這兒�!倍∷箷r閉了閉眼,克制不住似的,輕輕地,將下巴擱在她的肩上,伸手環(huán)住她,“我們回家�!�
丁斯時的懷抱很暖,喬歲安發(fā)著抖,恍惚了下,時光錯流,那四個字把她一下拉回很多年前。
小時候丁斯時一直比同齡人矮,那個年齡段的幼稚男生,總要標榜自己是個男子漢大丈夫,個子要高,氣勢要足,丁斯時又瘦又矮,為此遭受了不少笑話。
當時的喬歲安深陷于奧特曼的威武之中,堅信自己是正義的化身,是奧特曼在現(xiàn)實世界里的委以重任者。
于是,當她看到丁斯時被堵在角落里欺負時,雙手叉腰瞪著眼大喝:“住手!”
她自以為是天神降臨,未料到結(jié)果是……她和丁斯時一起,被人揍了頓。
兩個人蹲在角落里一起抱頭哭。等到周圍的小朋友都散開了,小喬歲安擦了擦眼淚,哼著鼻涕,向他伸出手:“我們走吧,我們回家。”
她比丁斯時大了兩個月,那時的她也比丁斯時高了大半個頭。
后來是什么時候開始變的呢?
大概是初中,丁斯時的身高如同坐了火箭,從需要她低頭才能瞅見臉,到平視,再到現(xiàn)在,需要她費勁吧啦抬頭才能對上他垂著眼望向她的目光。
回到家的時候,喬歲安的眼睛還是紅的。家里靜悄悄的,黑得像那個巷子,她頃刻間抖了抖,“啪”一下打開燈。
爸媽并不在家,燈光溫著家具,卻顯得空蕩蕩。
喬歲安躊躇了片刻,轉(zhuǎn)身敲響了隔壁丁斯時家的門。
幾乎是她屈指剛扣響,丁斯時就打開了門,快得喬歲安一愣。
她吸了吸鼻子,伸頭進去張望了下:“叔叔阿姨也不在嗎?”
“你爸媽沒告訴你嗎?”丁斯時側(cè)了下身,讓她進來,“他們四個人去旅游了�!�
“?”高中生的崩潰只需要一瞬間,“我爸媽騙我說他倆出差去了!”
丁斯時揚眉,不太厚道地哼笑了聲。
她癟著嘴,又想哭了。
秋秋邁著輕巧的貓步走過來,大概是看出喬歲安心情不好,一向只黏著丁斯時的它輕輕一躍,落在了喬歲安懷里,拿腦袋蹭著她的脖子“喵喵”叫。
“正好,我有點事情要跟你說�!倍∷箷r伸出手指抵著她的肩推她進自己房間。
喬歲安剛想開口問“什么事”,就一眼看見了他桌上那厚厚一疊學習資料,她倒吸一口涼氣,掉頭掉得特別絲滑:“想回家睡覺了,秋秋借我一晚上�!�
“喬歲安。”丁斯時在身后叫住她,嘆了口氣,“重點班是流動機制,期中考試的時候會根據(jù)排名換血�!�
“可是哥哥,這不連開學都還沒開嗎?”對學習的恐懼壓過了對空蕩家里的恐懼,喬歲安苦瓜臉,迫切想回家,“而且憑我這成績,能進重點班半個學期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可是我期中之后想去重點班�!倍∷箷r望著她,抿唇沉默兩秒,正要開口時秋秋搖著尾巴“喵”了聲。
他一頓,無可奈何似的垂下頭,威脅道,“重點班一共流動兩次,只在這個學期的期中期末,如果我們不在一個班,教學進度不同,你下次考試沒考好,就別想著過來找我復盤,有不會的題目也別想過來問我�!�
秋秋像是聽得懂人話般,非常善解人意地從她的懷里爬出來站上她的肩,把她的雙手空了出來。
“……”喬歲安一陣利弊分析,最后忍辱負重抱起那一疊資料,“好,算你狠�!�
丁斯時抱胸倚在一邊,目送她離開。
快要出房門的時候,秋秋扭頭望了眼自家鏟屎官,“喵喵”一聲叫,立馬就要從她肩上跳下來奔赴它真正的主人。
喬歲安立馬騰出一只手逮住秋秋,兇巴巴:“你是人質(zhì),給我好好待著。”
秋秋差點沒伸出手撓她。
這么一鬧,喬歲安剛才對巷子的事也忘得差不多煙消云散了,打開丁斯時給她的每日計劃打卡。
丁斯時小時候練過一點書法,字寫得漂亮,不是標準的楷書,更偏向行云流水龍飛鳳舞,按余清的話來說就是——飄逸到她看不懂的美。她是這么形容的,好像博物館里收藏的瓷瓶,好看歸好看,也就看個外面的好看。至于他寫了什么?不知道。
只有考試的時候,他會收斂些,寫一手漂亮且看得懂的字,免得老師扣分。
小的時候,喬歲安和丁斯時一起去上興趣班,他在書法室,她在隔壁舞室里練舞。
丁斯時要比她晚半個小時上課,也晚半個小時下課。
于是,兩個小朋友被一起送去時,丁斯時就在舞室里看她跳舞,舞蹈老師很喜歡他,還讓他也來試試動作。
可惜,丁公主手腳不協(xié)調(diào)這事兒好像是天生的,被喬歲安狠狠嘲笑了頓后毅然放棄了陪她跳這件事。
喬歲安下了課之后會跑去隔壁書法室陪他練字,書法老師不太喜歡她,因為第一節(jié)課時,喬歲安拿著丁斯時的毛筆,在宣紙上畫了只王八。
書法老師為人比較含蓄,說她可能挺有繪畫天賦的。
可惜。這項天賦曇花一現(xiàn),傷仲永。
臨近開學這幾天,喬歲安一直在跟丁斯時給的學習資料作戰(zhàn)。
通常作戰(zhàn)了不到半個小時,她就會想——莫彌陀佛,人要活在當下,要學會放過自己,放手才是愛。
隨后扔下學習資料,打開和平精英,帶領豬隊友們拿下n把吃雞。
直到開學那一天,喬歲安才發(fā)現(xiàn)丁斯時的選擇是正確的,因為她壓根跟不上老師的教學思路。
第一節(jié)英語課要求全英文自我介紹,喬歲安聽著周圍人操著一口流利而聽不懂的英文,真的很想兩眼一翻昏過去。
輪到她了,喬歲安佯裝高冷而不風度:“hello,
y
na
is
qiao
suian
”
全班靜默兩秒,在一片亮晶晶的目光中,喬歲安拼盡全力想起了前兩天背的那個單詞:“i
a
trovert
”
“ok
”英語老師替她解圍,“
one
”
內(nèi)向的喬歲安高冷坐下。
一邊的林時蟄憋著笑悄悄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從此以后,喬歲安奮發(fā)圖強,勵志不要在大學英語課自我介紹時重現(xiàn)這份尷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