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燕狂徒的厲喝如同鞭子，抽打著許靖安的精神。</p>
許靖安盤坐在冰冷的青磚地上，按照那玄奧而兇險的路線運轉(zhuǎn)心法。</p>
剎那間，竹影居外河岸淤積的陰濕穢氣、府邸深處隱約傳來的爭斗戾氣、乃至自身因處境艱難而產(chǎn)生的郁憤之氣…</p>
種種負面能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瘋狂地涌入他體內(nèi)！</p>
“呃啊…！”</p>
許靖安感覺身體像被無數(shù)燒紅的鋼針穿刺，又像被無形的巨錘反復(fù)捶打，五臟六腑都在扭曲翻騰，經(jīng)脈傳來不堪重負的撕裂痛楚。</p>
他牙關(guān)緊咬，額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間浸透單衣，整個人如同從水里撈出來一般。</p>
“廢物！這點痛都受不了？運轉(zhuǎn)心法！煉化它！把這股‘劫力’給老子碾碎、提純、化為己用！”</p>
燕狂徒的咆哮在識海中炸響。</p>
許靖安憑著骨子里那股近乎偏執(zhí)的韌勁，死死守住靈臺最后一絲清明，瘋狂催動《劫海吞元訣》。</p>
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巨大的痛苦，每一次靈力運轉(zhuǎn)都像是在刮骨抽髓。</p>
但他沒有停。</p>
蘇清雪蒼白的臉，血玲瓏那冰冷的譏誚眼神，沉舟審視的目光，下人的冷眼…都成了支撐他熬下去的動力。</p>
就在許靖安感覺自己即將被狂暴的劫力撐爆、意識開始模糊之際，燕狂徒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響起：</p>
“差不多了…記住這種感覺！現(xiàn)在，凝神內(nèi)視，引動你煉化的那絲微薄劫力，跟吾一起，結(jié)‘鎖靈印’！”</p>
一道極其復(fù)雜、由無數(shù)暗金色符文構(gòu)成的虛幻印記，出現(xiàn)在許靖安的識海。</p>
他下意識地調(diào)動起剛剛在痛苦中煉化出的、微弱卻精純無比的一縷劫力，艱難地按照印記的軌跡運轉(zhuǎn)勾勒。</p>
“印成！封！”</p>
燕狂徒一聲斷喝。</p>
嗡！</p>
許靖安感覺身體深處仿佛響起一聲沉悶的鎖鏈絞合聲！</p>
一道無形的、堅不可摧的枷鎖，瞬間在他丹田氣海與周身經(jīng)脈的核心節(jié)點上生成，將《劫海吞元訣》強行掠奪、淬煉出的絕大部分精純靈力，牢牢鎖死！</p>
只有極其微弱的一絲…</p>
大約十分之一…</p>
流淌在他顯性的經(jīng)脈之中。</p>
劇痛如潮水般退去，一種巨大的空虛和虛弱感襲來。許靖安癱軟在地，大口喘息，仿佛剛從鬼門關(guān)爬回來。</p>
“前輩…這…這是何意？”他虛弱地問，感覺體內(nèi)那點可憐的靈力，似乎比修煉前還少了？</p>
“哼，蠢貨！”</p>
燕狂徒的聲音帶著疲憊，更帶著一種冷酷的算計，“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以你這蠢鈍如豬的資質(zhì)，若是一夜之間突飛猛進，是嫌那老船夫疑心不夠重？還是嫌那小毒婦和她背后的人找不到理由提前捏死你？”</p>
“此乃‘鎖靈印’，是吾以殘存魂力結(jié)合《劫海吞元訣》本源劫力所設(shè)之結(jié)界！”</p>
“自此以后，你所能調(diào)動的靈力，展現(xiàn)的境界，永遠只有你實際修為的‘十分之一’！外人探查，你依舊是那個平庸甚至愚鈍的外門弟子！唯有在生死關(guān)頭，或當你的力量積累到足以沖破此印第一重枷鎖時，你方能短暫爆發(fā)真正的實力！記住，這是保命符，亦是催命符！若你控制不住泄露了真實修為，或是讓此印根基動搖，第一個反噬要你命的，就是這結(jié)界本身！”</p>
許靖安呆住了。</p>
十分之一？</p>
自己拼死拼活承受那非人的痛苦，煉化劫力，結(jié)果九成都被鎖住了？</p>
他下意識運轉(zhuǎn)心法，果然，體內(nèi)靈力運轉(zhuǎn)晦澀艱難，能調(diào)動的力量微乎其微，比在青嵐宗時似乎只強了一絲絲，若不仔細體會，幾乎感覺不到進步。</p>
巨大的失落和荒謬感涌上心頭。</p>
這算什么？</p>
自虐嗎？</p>
“我靠，這不就是裝逼大法…”</p>
“怎么？覺得委屈？覺得白費功夫？”</p>
燕狂徒的冷笑如同冰水澆頭。</p>
“蠢材！你當那九成靈力消失了？它們被鎖靈印死死壓在你丹田深處，無時無刻不在淬煉著你的肉身、滋養(yǎng)著你的神魂！”</p>
“你的經(jīng)脈在擴張！”</p>
“你的根基在被那狂暴的劫力反復(fù)夯實！”</p>
“你看不到的力量，才是你真正的力量！”</p>
“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給老子繼續(xù)練！”</p>
“百倍、千倍地練！”</p>
“用你‘十分之一’的‘愚鈍’表象，去掩蓋那‘十分之九’的、足以讓這淺水王八們驚掉下巴的積累！”</p>
“直到…你真正需要它的那一刻！”</p>
自此，竹影居成了許靖安的血汗煉獄。</p>
白日里，他在外人眼中，依舊是那個沉默寡言、資質(zhì)平平、被邊緣化的落魄弟子。</p>
他按時去聽雪軒外遠遠請安，大多被沉浪或丫鬟擋回，只得默默關(guān)注著蘇清雪緩慢的恢復(fù)。</p>
他警惕著暖玉閣的動靜，看著沉舟對玲瓏愈發(fā)憐愛，看著玲瓏在沉舟府邸中如魚得水，偶爾“不經(jīng)意”間向他投來的目光，帶著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戲謔。</p>
而夜晚，當整個沉舟府邸陷入沉寂，竹影居的潮濕空氣中便彌漫開無形的血腥氣。</p>
許靖安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劫力淬煉之痛楚。</p>
許靖安如同自虐般，瘋狂運轉(zhuǎn)《劫海吞元訣》，引動更龐大的河岸穢氣、城中駁雜煞氣入體。</p>
那鎖靈印如同一座沉重的磨盤，將涌入的狂暴劫力反復(fù)碾壓、提純，九成化為無形枷鎖下洶涌的暗流，淬煉著肉身神魂的每一個角落；剩下的一成，才艱難地匯入他顯性的、能被外界感知的微薄靈力之中。</p>
痛！</p>
太痛苦了�。�！</p>
每一次修煉都如同在地獄中行走。</p>
身體的撕裂，精神的煎熬，無休無止。</p>
汗水混合著因經(jīng)脈過度負荷而滲出的血絲，浸透了他的衣衫。</p>
但他眼神中的火焰卻越來越亮。他能清晰地“感覺”到！</p>
在那鎖靈印的鎮(zhèn)壓下，一股磅礴、精純、蘊含著一絲毀滅與新生真意的力量，正在他身體最深處咆哮、積累、蛻變！每一次非人的痛苦，都讓那股力量壯大一分，讓那無形的枷鎖似乎…松動了一絲絲？</p>
他能調(diào)動的“十分之一”靈力，確實增長緩慢，如同龜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