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這理直氣壯的樣子,還真把藥房的人唬住了。</p>
想想也是,兒子給媽拿藥,天經(jīng)地義,何況人還住著院呢。</p>
掛賬,跑不了。</p>
很快,一大堆瓶瓶罐罐、紙盒藥包,堆滿了小半個窗口臺面。</p>
余文山脫下外套,一股腦全兜起來,打了個大包袱,沉甸甸地挎在肩上。</p>
“謝了啊同志!”他咧嘴一笑,轉(zhuǎn)身就走,腳步輕快得像是要去趕集。</p>
背后傳來護(hù)士小聲的嘀咕:“真夠舍得的…這得不少錢…”</p>
余文山心里冷笑:舍得?老子當(dāng)然舍得!</p>
反正掛的是老虔婆的賬!到時候出院,夠余滿倉那老棺材瓤子喝一壺的!</p>
這些藥,在鄉(xiāng)下可是硬通貨!</p>
他扛著藥包袱,頭也不回地沖出醫(yī)院大門,徹底把這片惡心地界甩在了身后。</p>
按照前世模糊的記憶,余文山七拐八繞,穿過了大半個縣城,來到了城西一片格外肅靜的街區(qū)。</p>
這里的院墻都比別處高些,門口還有持槍站崗的衛(wèi)兵。</p>
軍區(qū)大院!</p>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的激動,整了整衣領(lǐng),朝著其中一個看起來格外氣派的大院門口走去。</p>
“站��!干什么的?”門口挎著五六半的衛(wèi)兵警惕地攔住了他,眼神銳利。</p>
余文山停下腳步,臉上擠出點(diǎn)憨厚又帶著點(diǎn)焦急的笑容:“同志您好!我找李干事!有急事!關(guān)于…關(guān)于他之前托人打聽的那個…腎源的事!有消息了!”</p>
那衛(wèi)兵一聽腎源兩個字,臉色紅梅一變,上下打量了余文山幾眼,低聲道:“等著!”</p>
轉(zhuǎn)身快步進(jìn)了旁邊的崗?fù)ご螂娫挕?lt;/p>
沒兩分鐘,一個穿著四個兜干部服的男人腳步匆匆地從院里走了出來,臉色帶著一絲壓抑的激動和緊張。</p>
正是前世那個負(fù)責(zé)給老爺子找腎源的李干事!</p>
“有消息了?”李干事走到余文山面前,壓低聲音急促地問。</p>
余文山左右看看,湊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李干事,幸不辱命。人找到了,自愿的,家里窮,條件都談妥了。”</p>
他說著,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那張還帶著體溫的《腎臟自愿捐贈同意書》,遞了過去。</p>
李干事一把接過,借著門口的光線,飛快地掃視著上面的內(nèi)容。</p>
當(dāng)看到王秀蘭那三個歪扭的簽名和鮮紅刺目的指印時,他緊繃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如釋重負(fù)的狂喜!</p>
“好!好!太好了!”李干事激動得手都有些抖,緊緊攥著那張紙,仿佛攥著老爺子的命:“小伙子!你…你立了大功了!老爺子有救了!”</p>
“你有什么要求?工作名額?還是錢?只要我們能辦到,你盡管開口!”</p>
余文山心里門兒清,工作名額固然好,但綁在這地方,哪有去北大荒廣闊天地?fù)屆苣飩儍鹤栽冢?lt;/p>
他臉上露出一個樸實又帶著點(diǎn)崇高理想的笑容,挺直了腰板:</p>
“李干事,您太客氣了!能為老爺子這樣的大英雄盡點(diǎn)力,是我的福分!我不要工作名額!”</p>
“我響應(yīng)號召,報名去北大荒了!知識青年下鄉(xiāng),建設(shè)祖國邊疆,那是無上光榮!名額,留給更需要的人吧!”</p>
李干事一聽,肅然起敬!</p>
這年頭,放著唾手可得的好工作不要,主動要求去最艱苦的地方,這思想覺悟,太高了!</p>
“好!好樣的!年輕人,有志氣!”李干事用力拍了拍余文山的肩膀,滿是贊賞:“那這錢,你務(wù)必收下!不能讓你們白忙活!”</p>
“這是老爺子的一點(diǎn)心意,一千二百塊!你拿著,到了邊疆,也能置辦點(diǎn)東西!”</p>
他麻利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塞進(jìn)余文山手里,沉甸甸的。</p>
余文山捏著那厚厚一沓錢,心里樂開了花,臉上卻還是那副憨厚樣:“這…這怎么好意思…”</p>
“拿著!”李干事不由分說,把信封按進(jìn)他手里,又鄭重地補(bǔ)充了一句。</p>
“老爺子說了,這事兒,算我們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p>
“以后但凡有用得著的地方,只要不違反原則,力所能及,我們一定辦!”</p>
“謝謝李干事!謝謝老爺子!”余文山知道這話的分量,</p>
一個軍區(qū)大佬的人情,關(guān)鍵時刻能救命!</p>
“行了,趕緊去準(zhǔn)備下鄉(xiāng)吧!一路順風(fēng)!”李干事又用力拍了拍他,眼神里滿是鼓勵。</p>
“哎!謝謝您!”余文山把信封和那張珍貴的人情承諾都仔細(xì)揣進(jìn)最貼身的衣兜里,朝著李干事和衛(wèi)兵敬了個不太標(biāo)準(zhǔn)的禮,轉(zhuǎn)身就走。</p>
他捏著手里沉甸甸的信封,沒敢在門口數(shù),快步走到一個沒人的僻靜角落,掀開一角瞄了眼。</p>
嶄新的灰色大團(tuán)結(jié)!目測至少十幾二十張!</p>
一千二!妥了!</p>
他咧開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在陽光下閃著光。</p>
加上之前的,他現(xiàn)在兜里揣著四千多塊!</p>
巨款!</p>
空間里堆滿物資!</p>
身上揣著領(lǐng)導(dǎo)家的人情許諾!</p>
腰桿子從未這么硬過!</p>
去北疆!泡毛熊!當(dāng)?shù)刂骼县敚?lt;/p>
他再沒有半點(diǎn)遲疑,辨認(rèn)了一下方向,拔腿就朝著火車站大步流星而去!</p>
這邊,余滿倉呼哧帶喘地沖回醫(yī)院病房時,王秀蘭正睡得死沉,那呼嚕打得震天響。</p>
“秀蘭!秀蘭!醒醒!出大事了!”余滿倉使勁搖晃她,聲音都劈叉了。</p>
王秀蘭被搖醒,一肚子起床氣,剛想罵人,就聽余滿倉帶著哭腔喊:“完了!全完了!”</p>
“家…家被那小畜生搬空了��!連根柴火棍都沒給剩下!屋頂都讓他掀了半拉!比遭了土匪還干凈��!”</p>
“啥?”王秀蘭腦子嗡的一聲,像被雷劈了,瞬間清醒!</p>
她猛地坐起來,眼前一黑,差點(diǎn)又撅過去。</p>
“余文山!你個天打雷劈的畜生��!挨千刀的白眼狼!老娘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啊!”</p>
她拍著床板,嗓子都嚎破了音,眼珠子血紅,恨不能生吞了那個小畜生。</p>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推開了。</p>
幾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人走了進(jìn)來,后面還跟著兩個面無表情的人,其中一個正是李干事身邊的那個衛(wèi)兵。</p>
為首的一個醫(yī)生模樣的人,拿著夾板,聲音平板無波:“王秀蘭?準(zhǔn)備一下,馬上手術(shù)�!�</p>
“啥手術(shù)?”王秀蘭懵了,隨即暴怒:“老娘好端端的做啥手術(shù)?滾!都給老娘滾出去!”</p>
李干事身邊的那個衛(wèi)兵上前一步,面無表情地亮出一張紙:“王秀蘭同志,根據(jù)你本人簽署的《腎臟自愿捐贈同意書》�!�</p>
“現(xiàn)在需要你履行承諾,進(jìn)行腎臟摘除手術(shù),救助一位對國家有重大貢獻(xiàn)的老同志。請配合�!�</p>
轟��!</p>
王秀蘭只覺得一道炸雷劈在了腦門上!</p>
那張紙上,鮮紅的手印和她那歪歪扭扭的簽名,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王秀蘭的眼睛里!</p>
“放屁!放你娘的狗臭屁!”王秀蘭徹底瘋了,像頭被激怒的母獸,嘶聲尖叫,“假的!那是假的!是那小畜生!”</p>
“是余文山那個天殺的畜生偽造的!老娘沒簽過!沒按過手��!他給我下藥!灌我雞湯!是他害我!”</p>
她掙扎著就要撲上去撕那張紙。</p>
“同志!誤會!天大的誤會��!”余滿倉也慌了,趕緊攔著:“那是我家老大搞的鬼!不是真的!不能挖�。∥依掀派眢w不好…”</p>
“白紙黑字,指印簽名俱全�!毙l(wèi)兵的聲音冷硬,不容置疑:“手續(xù)合法合規(guī)。帶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