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話說出去了，可真正要面對現(xiàn)實的時候，還是有些困難。秋亦槐太淘氣，母親不在家，就沒有了束縛，天天跟周光啟上躥下跳，每天都能變著花樣的惹麻煩，秋亦夢不知給人賠了多少不是。</p>
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每每夜幕降臨，沒有成年人在家，秋亦槐實在很難有安全感，總是嚷著屋外有腳步聲。</p>
秋亦夢向來自詡耳聰目明，并且堅定的相信，只要有人靠近，她一定能提前聽見，而自己聽不見、秋亦槐卻能聽見的情況只有一種。</p>
有鬼。</p>
再加上劉婆婆總是講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向來膽大包天的秋亦夢終于慫了，天天晚上和秋亦槐擠在一個被窩里，睡得極不踏實。</p>
洪氏進城的第十天，存在于幻想之中的恐怖事情終于還是發(fā)生了。</p>
那是一個雪夜，秋亦夢白天成功獵殺一只白狐，洪老爺子到秋家教她如何完整的將狐貍皮削下并制成皮子。陪洪老爺子吃完飯，又給小花貓一樣的秋亦槐洗個澡，一切收拾妥當的時候，隔壁劉婆婆的呼嚕聲都響起來了。</p>
秋亦夢精疲力竭，剛剛躺下，又忽然想起好像院門沒閂，不得已，只好披上棉衣出門。</p>
剛剛出門，一片雪花掉在了她的臉上。秋亦夢抬起頭朝天空看去，沒有月亮，沒有星星，只有無盡的黑云。</p>
寒風一吹，雪花飄進衣領，凍得秋亦夢直哆嗦。她連忙小跑到院門邊，剛要去拿門閂，忽然，一直臥在屋門前的黑虎忽的一下抬起頭，朝院門方向看來。與此同時，秋亦夢耳朵一動，清楚的聽一個腳步聲。</p>
那人踏雪而來，腳步輕緩。</p>
秋亦夢愣愣的聽著，見黑虎已經走到自己身旁，忙對它噓了一聲。黑虎異常機靈，原本低低的吼聲忽然便止住，黑豆一樣的眼睛望著秋亦夢，似乎是等她的夸獎。</p>
秋亦夢敷衍的摸摸它的頭，又將注意力放到門外。</p>
腳步聲終于停下，而且是停在劉婆婆與自家相隔的那道墻邊。秋亦夢奇怪，大半夜的，難不成有賊？</p>
忽然，一個白色的東西從天而降，噗的一下砸在她與黑虎的腳下。</p>
黑虎低頭一聞，口水立刻就流了下來。秋亦夢彎腰拾起那東西，卻是一個已涼掉的肉包子。</p>
確實挺香的。</p>
不過這東西是用來干什么的，秋亦夢再清楚不過。包子里也許是毒藥，也許是迷藥，墻外那人當然不會是來幫自己喂狗的。</p>
秋亦夢無聲冷笑，將包子揣進懷中。洪氏才進城十天，有的人就已經按捺不住了。今晚若不好好教訓他一頓，自己就白向洪氏吹牛了。</p>
腳步聲再次響起，這一次，移到了院門前，與秋亦夢僅一墻之隔。原本饞得直流口水的黑虎忽然變臉，低低的嘶吼起來。</p>
秋亦夢一把握住它的嘴，另一只手抄起門閂，帶著黑虎悄無聲息躲到門后。</p>
門外的人似乎將耳朵貼到門上，引得院門輕輕搖晃兩下。秋亦夢高高揚起門閂，屏氣凝神，時刻準備給那人致命一擊。</p>
也許是因為遲遲聽不到院中聲響，那人有些遲疑，等了許久，才試探著推了一下院門�？伤矝]想到門沒有閂，輕輕一推，竟然開了一道縫。</p>
于是整個世界都安靜了。秋亦夢清楚的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以及門外之人急促的呼吸聲。雪花無聲飄落，那人呼出的白氣順著門縫擠了進來。</p>
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到不敢想像。</p>
衣袖摩擦的聲音，那人再次抬起手，打算推門而入。就在那人的手將將摸到門板的時候，劉婆婆家的燈忽然亮了起來，很快，劉婆婆的聲音也傳了出來，“誰在外面？”</p>
推門的動作戛然而止。</p>
緊接著是慌亂的腳步聲，從門前迅速逃到遠方。秋亦夢長長呼出一口氣，飛快閂上院門，輕聲回了一句，“劉婆婆，是我，院門忘了關，我來關門�！�</p>
劉婆婆哦了一聲，隔著墻道，“這么晚了，快去休息吧，另外，把黑虎帶進屋子，下雪了，也讓它烤烤火，關在院子里，天知道它會撿什么東西吃�！�</p>
秋亦夢心中一動，看來這劉婆婆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說明白罷了。</p>
一連十天，相安無事，再沒有不懷好意的人出現(xiàn)在院外，但大雪卻一連下了好幾天，天地之間很快換上銀裝，連天空都幾乎被映成了銀色。</p>
難得放晴，秋亦槐一大早便被孩子們叫去打雪仗。秋亦夢收拾完屋子，便拎起斧子劈柴，剛劈了幾塊，忽聽自家與劉婆婆之間的院墻上傳來貓叫，她扭頭看去，卻是劉婆婆養(yǎng)的那只大黑貓。</p>
也不知劉婆婆是怎么喂養(yǎng)的，這只大黑貓膘肥體壯，皮毛黝黑，比常見的小貓要大出一倍，一雙綠油油的眼睛格外有神，每次看見它，秋亦夢都覺得這貓快要成精了，可能就差最后一次渡劫了。</p>
大黑貓一反高冷的常態(tài)，喵喵叫著跳進院中，飛快卻又不失優(yōu)雅的朝秋亦夢走來，圍著她的腿一陣轉圈，偶爾還會用頭去蹭兩下。</p>
秋亦夢受寵若驚，一動不敢動，雖然她極喜歡貓，但這只如小黑豹一樣的貓，她向來不敢招惹。</p>
那貓?zhí)ь^喵了一聲，綠寶石一樣的眼睛定定的看著秋亦夢，像是有話要說，又恨不會人類的語言。</p>
秋亦夢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忽然開口道，“找我有事？”</p>
“喵�！�</p>
“餓了？”</p>
“哪里疼？”</p>
“想要我陪你玩？”</p>
大黑貓看她一眼，又用頭蹭蹭她的腿，轉身便回走。走了兩步忽又停下，回頭沖她喵了一聲。</p>
秋亦夢靈光一閃，忙抬腳跟過去，“你叫我跟你走？去哪兒？”</p>
大黑貓見秋亦夢終于領會了精神，又喵了一聲以示肯定，忽的一下躥上墻頭。</p>
秋亦夢想也未想，跟著翻上墻頭，卻見劉婆婆倒在自家屋門前，臉朝下扎在雪中，一動不動。秋亦夢大驚，低呼一聲跳進院中，幾乎是撲到她的身邊，將她的臉轉過來。</p>
劉婆婆一頭銀發(fā)已經散落，一根簪子甩在不遠處。雙眼緊緊的閉著，雖仍有呼吸，卻很微弱。</p>
秋亦夢嚇得半死，腦中閃出的第一個反應便是獨居老人的可憐可嘆，若不是黑貓有靈性前來求助，只怕用不了半天，她就會被活活凍死。</p>
咬牙背起劉婆婆，秋亦夢一路小跑來到周郎中家，一面往里闖一面叫嚷，“周爺爺救命！劉婆婆摔暈了！”</p>
屋門一下子被人撞開，留著半長胡子的周郎中跌跌撞撞沖出來，“快進屋，放在床上！”</p>
他的身后閃出一個男人，一面咳嗽著一面跟出來，見秋亦夢背著老人，忙上前將劉婆婆接過去，二人合力將其安置在里屋的床上。</p>
周郎中讓二人在屋外等著，關上門給劉婆婆檢查。</p>
男人盡量壓抑著咳嗽，走到火爐旁添了幾根木柴，“小姑娘看著眼生，是我們村子的么？”</p>
秋亦夢啊的一聲回過神，眼睛盯著緊閉的屋門隨口回道，“是，不過我們剛從城里搬回來�！�</p>
男人愣了愣，忽然笑道，“秋亦夢？”</p>
秋亦夢嗯了一聲，有些疑惑的看向他，“你認識我？”</p>
男人一指自己的鼻子，“我叫翁文彬，與你長姐同在安家做事。上次給你家送工錢的人就是我�！�</p>
“原來是你啊，”秋亦夢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上次只聽到了你的聲音，卻沒見到人。你怎么沒有回城？”</p>
翁文彬苦笑，“我剛回來沒兩天便受了風寒，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好�；匕布胰f一把病過給主子們便不好了，還不如先把病治好了再說。而且安家與別家不同，主子們善待下人，聽說我病了，特地給了我半個月假�！�</p>
秋亦夢輕輕哦了一聲，剛要說話，卻見屋門打開，周郎中緊鎖眉頭走了出來。一看他那鐵青的臉色，秋亦夢的心忽然便沉進了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