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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只有夜深醉酒后，他才把頭埋在我懷里，顛三倒四的重復：“對不起阿絮，讓你受苦了�！�</p>

    我的鼻尖是濃烈溫熱的酒氣，懷中卻一片濕漉，被晚風吹得冰涼。</p>

    “沒事的�！蔽业皖^親吻他的鬢角，心中并無失望，我知道他已經筋疲力竭了。</p>

    這五年間，我看他被師長同門拒之門外，看他辛苦賺得的功勞被貪，看他被嫉賢妒能的上官打壓，看他在盛京里猶如敗犬。</p>

    即使拋棄風骨，折腰奉承，他也只得到他人折辱。</p>

    眼看他苦楚受盡，我心疼不已，竭盡全力幫扶，為他掃除家宅之憂，為他攀交高官之妻。</p>

    可我們用盡力氣，卻窺不見一絲光亮前路。</p>

    這極盛極華的偌大京城，容不下沒有根基家世的貧家子，容不了不受待見的庶女。</p>

    有天他一掃往日傾頹，握著我因打理花圃而沾滿泥土的雙手，笑著對我說，“阿絮，我的機會來了，你要幫我。 ”</p>

    他說晉王妃最喜貌美乖巧的女子，我若是能討得晉王妃的歡心，必能助他重登青云。</p>

    我自然應下，原地站了會兒才去洗干凈雙手，賣了培育多年的魏紫姚黃，換來華服重禮，精心裝扮，隨他赴宴。</p>

    晉王不愧是當今僅剩的弟弟，備受寵愛，僅一個壽宴便來了近半朝臣。</p>

    晉王府人聲鼎沸，盛況空前，好在宴客的園子極大，其內古樹成蔭，回廊相繞，人群散入其中，如水滴入海，眨眼便不見人影，不聞人聲。</p>

    我同王池臨相攜而行，望著越走花木越密的小路，不免心生疑竇，開口問他：“阿池，晉王妃？”</p>

    他一頓，輕輕撇過臉，才低聲道：“今日貴客多，我們位低不好在人前搶風頭，王妃便安排了在偏院見面�！�</p>

    話里擺明了晉王妃的怠慢，我倒也不覺得難堪，這些年光自己娘家的閉門羹便吃了不少，一些擺譜也沒放在心里。</p>

    低頭隨手理了理織錦裙子，我抬頭對著他笑笑，“那走吧。 ”</p>

    王池臨眸色沉靜，微微緊繃著臉，“好！”</p>

    他緊緊抓住我的手，力氣很大，手隱隱生疼，我只當他緊張，反握回去，他握的更緊了。</p>

    晉王妃待客的院子偏僻，侍女卻十分周到，打眼瞧見便要迎上來。</p>

    我輕拍交握的手示意他松開，他反而攥得更緊，我忍不住看去，王池臨垂眸不語。</p>

    他突然抬眼，眸光清亮，輕聲對我道：“阿絮，你喜歡云州嗎？那里四季如春，比盛京更暖和，我們以后……”</p>

    我溫柔看著他，他頓了頓，目光暗淡下來，睫毛低垂，啞聲道：“……罷了。”</p>

    那一瞬，我仿佛看見一只被雨打濕的小狗，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可伸手卻夠不到他的頭，他已長成了青年，身材高挑，卻單薄。</p>

    我頓住，替他理了理衣襟，哄他：“喜歡的，以后去好嗎？”</p>

    云州不會離開，可機會轉瞬即逝，他不該在此蹉跎年華。</p>

    他看著我，一瞬間我仿佛看見了他眼中的落寞，我心中一驚，待要細看時，他卻回避了我的目光，只溫和一笑，松手，抬指拂過我的發(fā)鬢。</p>

    我下意識拿臉蹭了蹭他的手指，我們日子雖過的苦，感情卻好。</p>

    這個親昵的動作令他眼神更加溫柔，我不由粲然一笑，他面色柔和，手指虛虛描摹，口中贊嘆：“阿絮，你真美。”</p>

    我笑意更深，若說我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便是這張臉了。</p>

    我阿娘曾是名動一時的舞姬，一曲驚鴻舞，美人桃花面，我打小也是個美人胚子，長大后自是妍姿艷質，綽約多姿。</p>

    尤其是那雙秋水眼，轉盼流光，天生便含著幾分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