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翌日，回門當(dāng)日。</p>
錦姝起了大早，梳洗完畢后，便帶著小昭出府去端陽侯府。</p>
裴絳從昨日出去一直未歸，夜里也沒回來，不過今早他倒是托人帶了話來，說雖不能陪她回門，但事情忙完就去端陽侯府接她。</p>
錦姝倒也不甚在意，裴絳能同意娶她，已經(jīng)是大發(fā)慈悲，她可不敢奢求一個討厭自己的人陪自己回門。</p>
所以，她本就打算自己回。</p>
馬車緩緩行駛，一路上，灌進耳朵的都是在議論前日她驚人之舉，改嫁裴家二爺?shù)氖虑椤?lt;/p>
大小茶肆，往來行人，都議論得津津有味。</p>
當(dāng)然，延伸出來說得最多的還是，因為端陽侯五小姐錦湘霸道搶了姐姐的婚事，錦姝忍無可忍這才在成婚當(dāng)日改嫁裴二爺?shù)摹?lt;/p>
聽到這些話，錦姝不動聲色微微一笑。</p>
馬車很快到了端陽侯府。</p>
錦姝下馬車，進了侯府剛到前廳，就見錦湘和裴胤早就到了。</p>
錦湘一如既往地乖順討巧地依偎在母親身邊，而裴胤見她來了，陰惻惻笑著，露出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p>
而坐在上首的父親母親，眼神在觸到她的那一刻，臉上原本慈愛溫柔的笑瞬間無了。</p>
黑著一張臉瞪著她。</p>
端陽侯錦仕一看到自己這個不孝女進來，胸口就燃起一團無名火，猛拍桌幾，怒喝：“逆女！還不趕快跪下！”</p>
話音落，伴隨著的是兩側(cè)早就拿著木棍等著的嬤嬤，上前一人一邊，猛打她小腿上，只聽撲通一聲，膝蓋骨撞擊地板的脆聲。</p>
錦姝被迫直直跪在地上。</p>
劇烈的疼痛從膝頭傳遍全身，疼得她直倒抽涼氣，鬢角霎時被一層密汗打濕。</p>
“當(dāng)場改嫁，讓我們端陽侯府蒙羞不說，還讓鳩兒和世子受牽連，跟著顏面掃地！我怎么教出你這么個自私自利的東西！”</p>
“說，你錯了沒！”</p>
玉手輕柔膝蓋，緩了好一會，錦姝才抬頭，看向不由分說指著鼻子罵她自私自利怒的父親。</p>
心中莫名一陣酸楚，“女兒沒錯！”</p>
見女兒回答得這般理直氣壯，端陽侯面上怒火更甚，“好啊你，拒不認(rèn)錯，不知悔改，真是反了你了！看來不打你你是不會知道自己錯哪了！來人啊，家法伺候！”</p>
“父親！”錦姝紅著眼猛地高喝打斷父親。</p>
她目光灼灼望著他，喉嚨澀得發(fā)干，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啞聲開口，問出她一直想問的話：“父親，我到底是不是您的親生女兒！”</p>
被錦姝冷不丁這么一問，端陽侯明顯愣了一下，擰眉怒瞪著她，不知自己這個心機深沉的女兒，這是又在耍什么花招。</p>
怒道：“你這是什么意思！”</p>
錦姝滿心委屈，“女兒只是想問一問父親。五妹妹和裴世子情投意合，我作為姐姐，改嫁裴二爺成全他們，明明讓出婚事的是女兒，委屈的是女兒，為何您卻要懲戒女兒，說是女兒的錯！”</p>
“父親現(xiàn)在覺得女兒改嫁此舉讓侯府丟了臉面，讓五妹妹顏面盡失，那父親，女兒問問您，與裴家的婚事本就是我與裴世子的，是五妹妹橫插一腳，還以平妻身份與我一同嫁去裴家，還讓我做小！”</p>
“此事若傳出女兒在盛京的顏面會不會盡失，日后裴府上下如何輕慢看待女兒！女兒以后將會面臨何等欺辱的境地！”</p>
“這些，父親你可曾為我想過擔(dān)憂過！”</p>
錦姝的質(zhì)問振聾發(fā)聵，擲地有聲。</p>
“如今，五妹妹已然成了世子夫人，徹徹底底搶了我的婚事，占盡好處的是她，她只不過被外面的人傳了幾句搶姐姐婚事這等不痛不癢的話，父親就要家法伺候懲罰我！”</p>
“父親您的心莫不是石頭做的，竟能偏心至此？”</p>
“混賬東西，你還敢編排起你父親我了！你讓侯府上下蒙羞丟人，就是錯了，還扯什么偏心！”端陽侯有一瞬間的心虛，但這心虛很快就被又涌上來的怒火掩蓋了下去。</p>
“我看你分明就是想裝可憐耍心機，和鳩兒爭寵！枉鳩兒方才還替你說好話，讓為父輕罰你，你現(xiàn)在卻反咬鳩兒一口！當(dāng)真是心思歹毒，死性不改的東西！”</p>
徐氏摟著依偎著她的錦湘，眼神從錦湘臉移開，溫柔神色當(dāng)即變得冷漠厭棄，朝錦姝掃去，道：“寶珠，你就不能懂事些，別再無理取鬧了？”</p>
“我和你父親好吃好喝養(yǎng)你十八年，鳩兒才在侯府三年，我們哪里偏心了？再者說，鳩兒她是我們侯府福星，我與你父親只不過對她好這么一點兒，都不及你十分之一，你就開始沒完沒了地斤斤計較，處處與她爭寵。你怎么變得這么善妒心胸狹隘了？”</p>
“母親對你實在太失望了。”</p>
大哥錦林?jǐn)Q眉，亦滿臉鄙夷：“四妹妹，我也沒想到你能善妒計較至此，不惜改嫁損害侯府名聲也要爭寵！莫不是，你以前表現(xiàn)的灑脫爽利，毫不計較的性格都是耍的心機裝出來蒙騙我們的？”</p>
二哥極其厭惡斜了錦姝一眼，譏諷道：“大哥，這還用問，肯定是裝出來的唄！有這樣表里不一心機叵測的妹妹，我出門都覺得臊得慌！”</p>
言罷，他又指著錦姝叱道：“錦寶珠日后出門你莫要說是我錦柏的妹妹，我丟不起這個人！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就只有五妹妹和六妹妹這兩個妹妹！”</p>
“二哥說得對，我也只有五姐姐一個姐姐！”貼著徐氏站在另一側(cè)的端陽侯府六小姐錦年也揚著小臉跟著嬌聲道。</p>
此時的場景，與這三年間每一次她與錦湘發(fā)生沖突時一樣，錦家所有人都又站在錦湘那一邊，聲厲懼色地討伐她卻百般維護錦湘。</p>
而就連盛京城的百姓都能看出來他們偏心錦湘的事，偏他們卻都不承認(rèn)。</p>
這讓錦姝不由得想起預(yù)知夢里的他們。夢中，他們和裴胤一樣，知道錦湘給自己喂了傀儡蠱，雖然他們是后來才知道錦湘想要以平妻與自己一同嫁給裴胤，就是為了操控自己，毀了自己的。</p>
可他們知道后，依然全都無動于衷。</p>
任由看著自己被毀清譽，被折辱羞辱。</p>
甚至還做出扒光她衣物，丟在大街上讓人觀看恥笑的舉動！</p>
只因這樣做，能讓錦湘一笑！</p>
而他們曾經(jīng)對自己的所謂的疼愛，包括給她起的字寶珠二字，如今聽來都顯得格外諷刺！</p>
但，她其實心里還有一方期許在的。</p>
畢竟她是他們親生的女兒，是養(yǎng)在他們身邊十八年的女兒，就算再摻了假，便應(yīng)該也有一分真心在的吧？</p>
她能做到看清裴胤后，對他的感情徹底放下，卻對朝夕相處了十八年的親人，做不到。</p>
所以，她方才才會那般的試探。</p>
可換來的卻是他們的惡意曲解，冷眼嘲諷，百般嫌棄。</p>
可見，他們對她，是真的一點兒真心都無。</p>
錦姝的心現(xiàn)在才徹徹底底地冷了下來。</p>
微紅的眸子也一點點回歸正常之色，再抬眸看向父親母親他們，她眼底沒了一點兒感情。</p>
回想這三年，因為錦湘的到來，她備受冷遇，但她仍堅信他們是真的愛自己，覺得只要自己掏心掏肺對他們好，他們總會看到，不再因為自己是災(zāi)星疏遠(yuǎn)自己。</p>
所以，這三年無論他們想要什么，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不辭辛苦去搜尋來送給他們，落到他們手里的好東西不計其數(shù)。</p>
可她這般真心對他們，卻都被他們以為她是在耍心機，在和錦湘爭寵。</p>
更可笑的是他們一面嫌棄她，卻一面對她送來的東西，照收不誤。</p>
錦姝譏笑一聲。</p>
既然他們都對她虛情假意，冷血無情，那她也沒必要再對他們掏心掏肺。</p>
都認(rèn)為她在爭寵，那她把對他們的好給他們的東西一個個都收回！</p>
如此，就不是她在爭寵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