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欄褪色憶當年第七章
此后，鳳儀宮的大門緊閉，洛鳶已經許久不見任何人。</p>
直到除夕這日，祁漠派人來請她去參加宮宴。</p>
“不去。”洛鳶聲音平靜，“我已不是皇后，不必出席�！�</p>
傳話的太監(jiān)面面相覷，只得回去復命。</p>
傍晚，祁漠帶著祁晟親自來了。</p>
“阿鳶，”祁漠站在殿外，語氣無奈，“你還要鬧到什么時候？”</p>
祁晟也撅著嘴：“父皇都親自來了，母后還不下臺階，一點都不如慕母妃明事理�！�</p>
洛鳶指尖微微發(fā)顫。</p>
這些年，她一退再退，忍了又忍，到頭來還是只能得一句，不如慕南嫣。</p>
她忽然想笑，眼眶卻涌出淚來，連忙低頭掩飾：“我身子不適，不想赴宴。陛下既喜歡慕南嫣，讓她陪著便是。”</p>
她的態(tài)度徹底激怒了父子倆。</p>
“好，很好�！逼钅湫�，“既然你不歡迎朕，以后就別怪朕不來�！�</p>
祁晟也氣鼓鼓地道：“反正兒臣與母后已無關系，我現在是慕母妃的兒子，以后也不來了！”</p>
洛鳶眼睜睜看著他們拂袖而去。</p>
殿內又恢復了死寂。</p>
她獨自坐在窗前，望著夜空中綻放的煙火，聽著宮人們興奮的議論。</p>
“陛下今年又賞了慕娘娘一斛東珠呢！”</p>
“聽說連南疆進貢的珊瑚樹都賜給關雎宮了！”</p>
曾幾何時，除夕之夜，祁漠和祁晟會陪在她身邊，一家三口守歲到天明，一起期盼著歲歲年年。</p>
那些畫面歷歷在目，卻又遙遠得像前世。</p>
一切都變了。</p>
而她，也變了。</p>
變得不再愛這兩父子，變得決定放自己自由，不愿再困在這金絲牢籠里，痛苦一生。</p>
……</p>
翌日，是一年一度的上元節(jié)。</p>
也是洛鳶計劃假死的日子。</p>
整個皇宮張燈結彩，處處洋溢著喜慶的氣氛，洛鳶卻獨自來到了梅園。</p>
“本宮想靜靜賞花，你們都退下吧。”她輕聲吩咐，“今日是佳節(jié)，你們也去熱鬧熱鬧�！�</p>
宮人們對視一眼，最終歡喜地行禮退下。</p>
偌大的梅園，轉眼間只剩下洛鳶一人。</p>
前兩日她便聽說，梅園地下埋著許多前朝宮女的尸骨，用以滋養(yǎng)花木。</p>
她本打算將自己的衣物首飾丟進去，偽裝成投井自盡，再趁亂離宮。</p>
可就在她剛走到井邊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p>
“姐姐這是要做什么？尋死嗎？”</p>
洛鳶猛然回頭，只見慕南嫣被一眾宮女簇擁著走來。</p>
她今日盛裝打扮，一襲鵝黃色宮裝襯得肌膚如雪，發(fā)間的金步搖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p>
“陛下和太子說要帶我去宮外賞燈，”慕南嫣笑得甜美，“馬車都備好了。沒想到路過這兒，竟能遇見姐姐�！�</p>
她上下打量著洛鳶素凈的裝扮，眼中閃過一絲譏諷：“姐姐如今連冷宮里的老太妃都不如，就算今日死在這兒，怕也沒人會在意吧？”</p>
“既然如此，不如我來幫姐姐一把�！�</p>
洛鳶心頭一緊：“你想干什么？”</p>
慕南嫣突然拍了拍手，幾個太監(jiān)抱著柴火沖進梅園！</p>
“放火。”她紅唇輕啟，“燒死她�！�</p>
火把扔進柴堆的瞬間，火苗“轟”地竄起，轉眼間就形成了一片火海。</p>
洛鳶瞳孔驟縮：“你敢如此行事，祁漠和祁晟不會放過你！”</p>
“不會放過我？”慕南嫣掩嘴輕笑，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姐姐真是可憐，那我就告訴你吧。”</p>
她掰著纖纖玉指，一件件細數：“前日陛下親手為我剝荔枝，昨日太子為我抄經祈福，今早他們還說要帶我去看花燈……”</p>
火光照亮她精致的妝容，更襯得她笑容明媚：“就算我說不小心燒死了姐姐，他們頂多心疼我燙著手呢�！�</p>
她優(yōu)雅地轉身，“不信？姐姐盡管賭一賭�！�</p>
洛鳶被困在火海中，看著慕南嫣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濃煙里。</p>
這樣也好。</p>
本想自己‘假死’，現在讓他們以為她是被慕南嫣害死的，也好。</p>
火勢越來越大，熱浪灼得皮膚生疼。</p>
洛鳶迅速扯下帕子沾濕井水，捂住口鼻。</p>
她利落地脫下華貴的皇后服飾，換上早就藏在梅樹下的宮女衣裳，將那些象征皇后身份的珠釵玉佩統(tǒng)統(tǒng)扔進火中。</p>
濃煙嗆得她眼淚直流，但她咬牙往外沖。</p>
今日上元節(jié)，宮門守衛(wèi)松懈，大部分宮人都出去賞燈了。</p>
梅園位置偏僻，等有人發(fā)現著火，恐怕早就燒成廢墟了。</p>
她跌跌撞撞跑到宮門口，最后回頭望了一眼，</p>
遠處的梅園已經化作一片火海，映紅了半邊夜空。</p>
而宮墻內，隱約還能聽到絲竹管弦之聲，想必祁漠和祁晟正陪著慕南嫣賞燈，全然不知這里發(fā)生的一切。</p>
她也很好奇，當他們得知她被活活燒死時，會是什么表情？</p>
可惜，她永遠看不到了。</p>
洛鳶轉身走向宮外，再也沒有回頭。</p>
至此，祁漠的結發(fā)妻子、祁晟的親生母親，徹底埋葬在這場大火里……</p>
而宮墻外，一個身著素衣的女子，正迎著新年的第一縷春風，走向她的新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