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走回車邊，他摸出手機，撥通一個塵封了五年的號碼，響到第七聲時，對方才慢吞吞地接起，“說。”</p>
厲墨淵語氣如常道：“找個人...”</p>
電話那頭傳來打火機開蓋的脆響，然后是一道粗糲的男聲：“什么人？”</p>
厲墨淵語氣冷沉：“一個女人，酬勞是許氏集團在仰光的新港口。”</p>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低沉的笑聲：“這女人偷了你什么，值得開這個價？”</p>
厲墨淵瞇起眼睛，淡聲道：“我的好奇心�！�</p>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長長的吐息，厲墨淵似乎看到了黑梟那張隱沒在煙霧中的臉。</p>
“厲總還是這么會做生意�！蹦腥松硢〉纳ひ衾飵е嫖�，“用別人的港口買自己的痛快�！�</p>
厲墨淵聲音冷沉，“你只需要回答，接還是不接。”</p>
黑梟慢悠悠道：“資料。”</p>
厲墨淵腦子有一瞬間的空，想了一下才道：“阮霧溪，24歲，身高168，栗色...短發(fā)�！�</p>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似乎在等他繼續(xù)，又過了一會兒，見厲墨淵還是沒動靜，黑梟聲音里帶著些許詫異：“就這些？”</p>
“亞洲境內(nèi)所有地下情報網(wǎng)都會收到她的照片�！眳柲珳Y眼神陰鷙，“我要你在他們之前找到她�！�</p>
黑梟低笑著嘲諷：“這么興師動眾，就為了個女人？這女人，不會是你的小鳥吧？”</p>
厲墨淵：“你該關(guān)心的是怎么找到人�！�</p>
“被我猜中了，哈哈哈�！焙跅n粗糲的笑聲里帶著幾分得意。</p>
厲墨淵嘴角扯出冷笑，“最快多久？”</p>
黑梟干脆利落：“三天�！�</p>
厲墨淵：“太慢�！�</p>
“那就加價�！焙跅n的聲音突然冷下來，“我要仰光港口加清邁的物流線�！�</p>
厲墨淵瞇起眼睛，“可以。但超過48小時，交易作廢�！�</p>
黑梟：“成交。”</p>
厲墨淵：“再加一個條件。我要知道，她背后有沒有人。”</p>
黑梟挑眉：“看來你這只小鳥不簡單啊，飛了還能讓你吃醋？”</p>
厲墨淵聲音里帶著兩分躁意，“我說的是她是單干，還是團隊，查清楚，背后是誰在幫她。”</p>
夜梟彈了彈煙灰，語氣懶散道：“行啊，不過……”他故意拖長了音調(diào)，“你得先告訴我，你到底是想要她的人，還是她的命？”</p>
厲墨淵冷冷道：“她最好還活著，死人的價碼要折半�！�</p>
掛斷電話，厲墨淵眼神冷得像淬了冰。</p>
裴勇站在他身后，大氣不敢出，剛剛的電話內(nèi)容，他聽得一清二楚�？粗习宓谋秤�，他忽然覺得有些陌生。</p>
老板很少親自下場，更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調(diào)動黑梟這樣的角色。</p>
五年前，厲墨淵在東南亞清理門戶時，曾和一支國際雇傭兵組織有過短暫合作，電話那頭的男人，正是那支隊伍的頭狼，黑梟，一個只接天價單子的影子獵人。</p>
想到阮霧溪那個女人，裴勇心里有些替她惋惜，不知道她出于什么樣的目的，居然要走到這一步，明明可以全身而退，卻偏偏選擇了這種方式。</p>
怎么做不好，偏偏要踐踏老板的尊嚴，他這個級別的男人甚至可以原諒女人的背叛，卻獨獨不能接受這種羞辱。</p>
現(xiàn)在他聯(lián)系了黑梟，等把人抓回來時，估計大概率是性命難保，她怎么羞辱他，他一定會加倍還回去。</p>
今天的老板也是古怪，一個小角色而已，就算她再偷走幾個并購方案，想辦法補救就是了，有的是辦法解決，犯不上這樣大動干戈。</p>
厲墨淵低頭看了眼手表，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冷笑，距離阮霧溪失蹤已經(jīng)過去了15小時37分鐘。</p>
按照黑梟的規(guī)矩，48小時內(nèi)，她一定會被找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尸。</p>
不知道為什么，他還從來沒有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她。</p>
之前的三年，知道她永遠都會在那間公寓里等著他，隨叫隨到，隨時可以溫順地滿足他的所有需求，那時候也沒覺著他對她有多渴望。</p>
此刻，心底像是有一種躁動不安的情緒，他需要迫切地，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找到她，然后用一切手段，重新征服她......</p>
——</p>
裴勇猶豫了一下，還是謹慎地問了句：“厲總，黑梟……可靠嗎？”他其實是想問，有這個必要嗎？</p>
厲墨淵回過神來，唇角扯出淡笑，“他要錢，我要人，各取所需，談什么可靠？”</p>
裴勇欲言又止，最終只是低頭問：“如果……黑梟真的找到她，您打算怎么處理？”</p>
厲墨淵神情一頓，似笑非笑地側(cè)眸看他，“你覺得呢？”</p>
裴勇喉結(jié)滾動，低頭看向自己腳尖，憋了半天硬是沒敢接話，他哪敢亂猜老板的心思，說好了沒獎勵，說不好就得扣工資。</p>
厲墨淵忽然抬手拍了拍他右側(cè)肩膀，力道不重，卻把裴勇拍的后背瞬間繃緊，整個身子都有些晃動。</p>
他聲音如常，卻帶著幾分明顯的警告，“你今天的話，有點多�！�</p>
裴勇呆愣一瞬，慌忙點頭：“是�！�</p>
厲墨淵抬頭看著還有些刺眼的陽光，“準備好直升機，去河口�！�</p>
裴勇一愣：“您親自去？”</p>
厲墨淵沒有回答，只是望著天空，一瞬不瞬地盯著天邊那幾朵小小的云。</p>
裴勇都有點擔心，怕他突然又下達什么石破天驚的指令，這一天下來把他折騰得，比干三個月都心累。</p>
半晌，厲墨淵突然開口：“她日記里是不是說過喜歡看云�！�</p>
裴勇此刻的心情不知道有多復雜，老板這心思轉(zhuǎn)的，他越來越跟不上節(jié)奏了，感覺都拉出了一條天河的距離。</p>
奈何剛被警告過，說他廢話太多，這會兒他哪敢再說什么，只能輕輕“嗯”了一下應付過去。</p>
“可惜。”厲墨淵轉(zhuǎn)身走向?qū)＼�，聲音輕得像是自言自語，“她很快就會知道，云后面也是會有霹靂閃電的。”</p>
他眼底閃過一絲譏誚，48小時后，他就會讓她明白，真正的自由，從來不在天上，而是在他掌心里。</p>
——</p>
隔天上午9點多，阮霧溪半夜搭乘的小貨車停靠在一個偏僻小鎮(zhèn)。</p>
她跟著司機下了車，想在這里歇上半天再隨機搭乘別的過往車輛，她這樣混亂又隨意的路線，恰好避開了厲墨淵的幾次追蹤。</p>
從昨晚到現(xiàn)在，喬柯沒再發(fā)來任何消息，這代表著安全。</p>
此刻，她覺得隨便去哪里都成，即便是躲到深山老林里，她都能悠然自得地活上大半年。</p>
青石板路蜿蜒向上，兩側(cè)是陳舊斑駁的古木樓，檐角還零散地掛著一些快褪色到發(fā)白的燈籠。</p>
阮霧溪戴著破舊的寬檐草帽，慢悠悠地走在集市上，她隨手買了兩個椒香麻辣的大餅子，學著當?shù)厝说臉幼�，邊走邊吃�?lt;/p>
實實在在的飽腹感，讓她暫時忘記了這兩天逃亡的緊張情緒。</p>
她正四處看著，一個蒼老溫和的聲音從旁邊角落里傳來，“阿妹，給要買塊繡片？”</p>
阮霧溪轉(zhuǎn)頭，看見一個穿著少數(shù)民族服飾的老奶奶坐在竹凳上，她面前的攤位上擺著大大小小的各種繡品。</p>
阮霧溪低頭掃了一眼那些繡品，忽然有些怔住，一塊靛藍色的土布，繡著一只展翅欲飛的白鶴，針腳細密如絲，鶴羽在陽光下泛著淺淺的光澤。</p>
她想起小時候見奶奶繡過跟這只一式一樣的白鶴，她挨近些仔細盯著那只活靈活現(xiàn)的鶴，心說怕是眨個眼它就要從布上飛出去了。</p>
奢侈品高定貨她見過不少，這份零透的繡活倒是第一回見著。</p>
老奶奶笑瞇瞇地看著她：“瞧給合心？云隱繡嘛，我們半山村的老輩人傳下來呢�！�</p>
云隱繡。</p>
阮霧溪心頭一跳，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剪短的頭發(fā)，這名字多應景，就像此刻的她，想要躲進云彩里的心境。</p>
她蹲下身，輕輕撫過白鶴的兩只翅膀：“真美……像是活的，奶奶，您這手藝怕是有五六十年了吧？”</p>
老奶奶眼睛一亮：“阿妹懂繡活噶？”</p>
阮霧溪點點頭，“小時候跟著奶奶學過一些。”</p>
老奶奶笑起來，“我嘛，8歲開始捏繡花針嘍�！�</p>
她粗糙的手指撫過白鶴的翅膀，“這只鶴啊，我呢繡了整整三個月，人老掉，手也慢嘍，挨二十年前嘛，二十天就能整得出來�！�</p>
阮霧溪的指尖觸到鶴眼處的一縷金線，突然觸電般縮回手。</p>
那鶴眼竟像是會轉(zhuǎn)動，直直望進她心里。</p>
她恍惚記起奶奶說過的話，真正的繡品是有魂的，繡娘的心事都藏在針腳里。</p>
阮霧溪溫聲道：“奶奶，這些繡片多少錢？我都要了。”</p>
老奶奶一愣，臉上褶子都笑開了，“都要了？阿妹你莫開玩笑噶？”</p>
阮霧溪坦言：“您這繡活我很喜歡，尤其是這只白鶴，跟我奶奶繡過的一模一樣，我想買回去留個紀念。”</p>
“你奶奶是哪個寨子呢？”老奶奶驚訝看著她，一雙渾濁的眼睛細細打量著面前人清秀的眉眼。</p>
阮霧溪笑笑：“我奶奶是江城人，年輕的時候也做過繡娘，那時候好像還在這里插過隊。”</p>
“你...”老奶奶渾身一震，像是從她眉眼里找到了故人的影子，激動手都抖起來，“你怕不是文大姐家呢娃娃？”</p>
阮霧溪一怔：“您認識我奶奶？”</p>
老奶奶的眼淚一下子就淌出來了，一雙手顫巍巍地伸上前握住她，“你是文瑜珍家呢孫女？”</p>
阮霧溪點頭：“我奶奶是文瑜珍。”</p>
老奶奶聲音帶著哭腔，“我苦命呢囡啊，文大姐她...還好在嘎？”</p>
阮霧溪立刻泣不成聲：“奶奶她...前年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