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景程看著張和，喉結(jié)上下滾動，似乎在組織語言，艱難地開口道：“小和......”</p>
“市局......剛剛接到上級通知�！�</p>
“中國證監(jiān)會的人，已經(jīng)連夜從京城坐飛機過來了�！�</p>
“他們......已經(jīng)成立了專案組�！�</p>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p>
“要正式調(diào)查你的交易賬戶�！�</p>
“理由是......”</p>
“涉嫌巨額市場操縱�！�</p>
涉嫌巨額市場操縱。</p>
這八個字，像八座冰山，狠狠地撞在了張家這艘剛剛看到希望的小船上。</p>
“調(diào)......調(diào)查？操縱？”</p>
李素芳剛剛才緩過來的臉色，再一次變得慘白。</p>
張之平也六神無主地看著自己的小舅子，嘴里無意識地重復著這兩個陌生的詞匯。</p>
他們聽不懂這里面的道道，但他們本能地知道，這絕對不是什么好事！</p>
這甚至比之前虧掉十萬塊，還要可怕無數(shù)倍！</p>
那只是錢沒了。</p>
而現(xiàn)在，聽起來，是要人出事了！</p>
看著哥哥姐姐那驚慌失措的模樣，李景程的表情愈發(fā)嚴肅。</p>
他嘆了口氣，沉聲解釋道：“姐，姐夫，事情比我們想的要復雜。”</p>
“簡單來說，小和的賬戶，是一個未成年人的賬戶�！�</p>
“一個未成年人的賬戶，在一天之內(nèi)，通過十倍杠桿這種極端的手段，獲利超過五百萬�！�</p>
“這個金額，這個操作，已經(jīng)不是普通的炒股了。”</p>
“這已經(jīng)驚動了上面，驚動了負責監(jiān)管全國證券市場的最高機構(gòu)證監(jiān)會。”</p>
“他們會派人下來，徹查你的資金來源、操作動機，以及......”</p>
李景程的目光，變得無比凝重。</p>
“以及，你是否與人勾結(jié)，提前獲取了內(nèi)幕消息�！�</p>
“老王，就是在醫(yī)院里剛剛醒過來的那個，他一口咬定你就是內(nèi)幕交易，并且已經(jīng)向上面提交了正式的實名舉報�！�</p>
“誣告！他那是血口噴人，是誣告！”</p>
張之平猛地一拍桌子，激動地站了起來。</p>
“我們沒犯法！是那小子自己技不如人，賭輸了耍賴！”</p>
“爸，你先別激動�！�</p>
張和的聲音，不大，卻讓激動的張之平瞬間冷靜了下來。</p>
李景程看著臨危不亂的外甥，眼中閃過一絲贊許，但隨即又被更深的憂慮所取代。</p>
他搖了搖頭，苦澀地說道：“姐夫，問題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老王身上了。”</p>
“他只是個引子，一個被人當槍使的蠢貨�！�</p>
“我剛剛在電話里，托市局的老戰(zhàn)友幫忙打聽了一下�！�</p>
“這次從京城連夜下來的調(diào)查組組長，叫周立新�！�</p>
“這個人，在系統(tǒng)內(nèi)是出了名的鐵面判官，眼里揉不進一粒沙子，任何人都別想在他面前走后門，油鹽不進�！�</p>
鐵面判官！</p>
這四個字，讓張之平夫婦的心又沉下去了幾分。</p>
然而，李景程接下來說的話，才真正讓他們?nèi)鐗嫳摺?lt;/p>
“而且，這次的舉報，不止老王一個�！�</p>
“真正致命的，是另一封舉報信�！�</p>
李景程的聲音壓得極低，仿佛在說什么天大的秘密。</p>
“就在你們今天上午，剛剛完成交易之前，就有一封匿名的舉報信，通過特殊渠道，送到了證監(jiān)會督察部的桌子上。”</p>
“信里面，精準地指出了小和你的證券賬戶，持倉股票，以及......你正在使用十倍杠的操作！”</p>
什么？！</p>
此言一出，張之平夫婦和李景程自己，都感到了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p>
交易還沒結(jié)束，就有人舉報了？</p>
而且連賬戶和操作手法都一清二楚？</p>
“這說明了什么？”</p>
李景程的眼神里，充滿了駭然。</p>
“這說明，從你們踏進交易所的那一刻起，甚至更早！”</p>
“就有一雙眼睛，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在暗中死死地盯著你們！”</p>
張和心中一凜。</p>
他瞳孔微縮，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p>
他知道，真正的麻煩，來了。</p>
老王，不過是個跳梁小丑，是他計劃中用來積累第一桶金的墊腳石。</p>
但背后那個，同樣看出了億安科技有問題，同樣想在這支股票上做空獲利，卻被自己捷足先登的神秘勢力......</p>
才是真正潛伏在深海中的巨鱷！</p>
自己從他們口中，虎口奪食，搶走了這五百多萬！</p>
他們，又怎么可能善罷甘休！</p>
“那......那封信，能查到是誰寄的嗎？”李素芳顫抖著聲音問道。</p>
李景程面色沉重地搖了搖頭。</p>
“是匿名信，很難查�！�</p>
“但我那朋友，還是通過一些蛛絲馬跡，查到了一個大概的方向�！�</p>
他看著張和，一字一頓地說道：“那封匿名信的來源，隱約指向了本市一家很有實力的龍頭企業(yè)......”</p>
“遠大集團！”</p>
“而這個遠大集團的董事長，巧了，也姓趙。”</p>
遠大集團！</p>
姓趙！</p>
雖然李景程沒有明說，但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是傻子！</p>
趙建軍！</p>
那個因為他們家還不上錢，就帶人上門，差點砸了他們家的放貸人！</p>
那個仗著自己有錢有勢，就無法無天的惡霸！</p>
是他！</p>
一定是他！</p>
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懼，像一只無形的大手，死死地攥住了張之平的心臟。</p>
他一輩子老實本分，勤勤懇懇，是這個城市里最普通，最渺小的一個螺絲釘。</p>
他哪里見過這種陣仗？</p>
一邊是代表著國家機器的“鐵面判官”。</p>
另一邊，是心狠手辣，在魔都根深蒂固的商業(yè)巨頭。</p>
而他們家，就被夾在這兩塊巨大磨盤的中間！</p>
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p>
張之平的目光，緩緩地，落在了桌上那堆紅彤彤的鈔票上。</p>
幾分鐘前，這堆錢還是救命的稻草，是全家未來的希望。</p>
可現(xiàn)在，在他的眼里，這堆錢，仿佛變成了一顆滴答作響的定時炸彈！</p>
它隨時都可能爆炸，把他們這個本就風雨飄搖的家，炸得灰飛煙滅！</p>
不！</p>
不行！</p>
他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因為動作太猛，差點帶翻了椅子。</p>
他看著張和，那張還帶著嬰兒肥的稚嫩臉龐。</p>
他的眼神里，充滿了哀求，充滿了恐懼，充滿了作為一個父親，最卑微的祈求。</p>
他用顫抖得不成樣子的聲音，幾乎是哭著說道：“兒子......”</p>
“把錢......我們把錢都退回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