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個叫林婉靜的女孩子已經(jīng)試了第十九件旗袍了，眉心始終緊皺。</p>

    她抬睫笑的樣子，有七分像十年前的我。</p>

    沈圖燃在門外抽煙，煙蒂撒了一地，不時地回頭回應(yīng)她。</p>

    她轉(zhuǎn)著圈，擺著手，顯然這一件也否了。</p>

    等沈圖燃長腿一邁進來，林婉靜又一次趴在桌上問我。</p>

    “老板娘，還有沒有別的特別點的樣式��？這些我都不喜歡�！�</p>

    她隨手把堆成小山的衣服一推，紛紛揚揚地灑了一地。</p>

    我猝然轉(zhuǎn)身，正對上沈圖燃戲謔的眼神。</p>

    我忍著喉頭的腥甜，彎腰去撿，他卻挪步子一腳踩在那些旗袍上。</p>

    “啞巴了？沒聽見我未婚妻問你話呢？拿別的樣式讓她試�！�</p>

    本就眩暈，我猛然起身天旋地轉(zhuǎn)，勉強扶住桌子抬起手用力推開他。</p>

    他微微后仰了下，笑意放大，卻在對上我面孔的時候微微一怔。</p>

    “低血糖？你是不是又沒把吃飯當(dāng)回事？”</p>

    林婉靜側(cè)過頭來，眼神猶疑，“阿燃，你們認(rèn)識啊�！�</p>

    “嗯。”</p>

    沈圖燃不置可否，彎腰攏起那堆旗袍丟在桌上。</p>

    林婉靜笑了，“怪不得，我說怎么跑這么偏僻的地方挑什么婚服�！�</p>

    她挽著沈圖燃的手臂晃啊晃的。</p>

    “阿燃，我還是喜歡婚紗，你讓人空運過來，趕得及我們的婚禮的�！�</p>

    我已經(jīng)背過身去，松了口氣。</p>

    沈圖燃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我還是更喜歡這種中式的，你知道我父母也比較傳統(tǒng)。”</p>

    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沈伯父沈伯母一年四季待在海外，比起中式他們顯然更愛國際的。</p>

    林婉靜乖巧地點頭，又試探地問我有沒有其他的款式可以試。</p>

    沈圖燃卻突然叩著桌面問我，“那件壓箱底的呢？你開個價，我要了�！�</p>

    我猝然回頭，“沈圖燃，你不要太過分�！�</p>

    “你打開門做生意，哪兒有不賣的道理？再說你不就愛錢么？”</p>

    我冷下臉來，手指已經(jīng)不自覺地顫抖，“無價，你別想。”</p>

    林婉靜卻幽幽地看著我，“阿燃，那就要這件無價的吧�！�</p>

    她的目光落在我手腕上一截洗掉的刺青上，不可置信地微微咬住下唇，眼神沒了善意。</p>

    “不賣，請便。”</p>

    空白支票已經(jīng)兜頭丟過來，沈圖燃笑得輕蔑，“自己填�！�</p>

    ……</p>

    等連人帶支票一起攆出門去，我扶著墻連連咳嗽，力氣透支得厲害。</p>

    挪開手，掌心里一灘黑紅。</p>

    身體不自覺地顫抖著，耳邊響起之前那個赤腳醫(yī)生說的話。</p>

    “你要不愿意治的話，按時吃藥也能拖一陣子，只是如果吐血……早點準(zhǔn)備后事。”</p>

    我跪坐在地上，急促地喘息，心里給我和沈圖燃的舊賬又添了一筆。</p>

    他不來，那個接受我贈送店鋪的人已經(jīng)答應(yīng)替我揚了骨灰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