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聲音清潤，卻透著一股警惕。</p>
見到他，寧瑤取下腰間的玉佩，遞了出去。</p>
“想必你就是梁潤梁公子了吧？”</p>
她還以為曹幫的人都是舞刀弄槍的粗獷武夫，沒想到他竟是這般文弱秀氣的模樣。</p>
梁潤點了點頭。</p>
正是因為這玉佩在她身上，他才心生疑竇。</p>
這是他和月兒的定情信物，她從不離身，更不可能隨意交給旁人。</p>
寧瑤將司徒月的話原封不動地轉(zhuǎn)達。</p>
梁潤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他不信。</p>
他一把抓住寧瑤的手腕，急切地追問：“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煩？”</p>
寧瑤看著他慘白的臉，輕輕搖了搖頭。</p>
“司徒女官只讓我轉(zhuǎn)告你，讓你明年別再來了，以后......也不用再等了。”</p>
她頓了頓，補上一句：“梁公子，她既然這么說了，想必有她的苦衷，不如你就聽了勸吧。”</p>
一個深宮女官，一個宮外書生，本就是兩條不該交匯的平行線�！安唬∧闶裁炊疾欢�！”</p>
梁潤像是被這句話刺穿了心臟，痛苦地低吼一聲。</p>
他踉蹌著后退一步，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p>
“梁公子！”</p>
寧瑤心里一驚，下意識地伸手去扶。</p>
她迅速搭上他的手腕，指尖輕觸脈門還好，只是氣急攻心，加上長期憂思勞累，底子虧空了。</p>
寧瑤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褐色的藥丸，不由分說地塞進了梁潤的嘴里。</p>
她將剩下的大半瓶藥都塞進他手里。</p>
“你若是心里真有她，就該好好保重自己，按她說的做。”</p>
一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人，又拿什么去守護別人？</p>
梁潤被那藥丸的暖意喚回一絲神志，將那塊玉佩死死地按在胸口。他啞著嗓子，一字一句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血。</p>
“我要去見她......哪怕是死，我也要當面問個清楚！”</p>
他推開寧瑤，像是瘋了一樣，轉(zhuǎn)身就要往皇宮的方向沖去。</p>
“你冷靜點！”</p>
寧瑤把他抓回來。</p>
梁潤被她拽得一個趔趄，回頭怒視著她：“放開！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與你無關(guān)！”</p>
“與此同時，西子湖畔的醉春樓二樓雅間，又是另一番光景。</p>
“殿下，這是卑職查到的賬目，軍需采買的虧空，源頭確實是在我們自己人身上�！�</p>
副將趙明將一本厚厚的賬冊推到桌案中央，神情凝重。</p>
“是楊文老將軍�！�</p>
裴延修長的手指在梨花木桌面上輕輕敲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p>
他目光越過雕花窗欞，投向了樓下熙攘的人群。趙明見他沉默，心里也跟著打鼓。</p>
這事兒棘手得很。</p>
楊文在軍中盤踞多年，根基深厚，直接動他容易引起其他人的不滿�！暗钕�，您看......這事該如何處置？”</p>
趙明小心翼翼地請示，卻發(fā)現(xiàn)自家殿下的心思似乎根本沒在賬冊上。</p>
他順著裴延的視線朝窗外望去，只見湖邊垂柳下，站著一男一女。</p>
男的情緒激動，像是在爭辯什么。女的則頭戴一頂帷帽，身形纖細，看不清樣貌。</p>
兩人離得很近，那書生還試圖去拉扯女子的手，姿態(tài)瞧著......頗為曖昧。</p>
趙明心里犯起了嘀咕。</p>
不就是一對小情侶在湖邊拉拉扯扯嗎？</p>
正想著，一陣湖風拂過，恰好將那女子的帷帽紗簾吹起一角，露出一張清冷絕塵的側(cè)臉。肌膚賽雪，下頜線利落漂亮，宛如上好的瓷器。</p>
確實是個美人。</p>
可殿下什么絕色佳人沒見過？趙明百思不得其解。</p>
裴延的目光沉沉，像化不開的濃墨，落在湖邊那道纖細的身影上。</p>
指尖的敲擊聲戛然而止。</p>
“先盯著他�！�</p>
裴延突然開口，聲音比方才冷了幾分。</p>
趙明正伸長了脖子看得起勁，冷不丁被自家殿下的話嚇了一跳，尷尬地干咳一聲�！笆�，殿下！”</p>
湖畔。</p>
寧瑤看著眼前這個幾乎要崩潰的書生，有些頭疼。</p>
她耐著性子，一再勸說：“梁公子，司徒女官既然選擇留在宮中，必然有她的考量。你若此刻沖動行事，只會讓她陷入危險的境地�！�</p>
梁潤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干了，雙腿一軟，無力地癱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語：“月兒......月兒這么做，肯定是有她的道理......我不能給她添堵，不能......”</p>
寧瑤見他終于恢復了些理智，心中稍慰�！安贿^，我必須等她！”</p>
梁潤猛地抬頭，眼中重新燃起一簇執(zhí)拗的火焰，“不管十年，還是二十年，我都等得起！我這條命是她救的，這輩子，我只等她一人！”</p>
“......”</p>
罷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旁人也無權(quán)干涉。</p>
一道清越溫潤，卻又帶著幾分壓迫感的男聲，從不遠處橫插進來。</p>
“寧小姐，我們又見面了�！�</p>
這聲音......</p>
寧瑤腳步一頓，隔著朦朧的帷帽紗簾望去，只見一道頎長的身影逆著光，正朝她走來。</p>
裴延一手負在身后，步履從容。在他身后，還跟著一個中年男人，正努力板著臉裝作目不斜視，可那雙滴溜溜亂轉(zhuǎn)的眼睛里，全是藏不住的好奇，一遍又一遍地在她和梁潤身上來回打量。</p>
寧瑤心頭一跳，趕緊斂衽行禮：“見過殿下�！�</p>
“寧小姐，在下還有要事，先行告辭。”</p>
梁潤站起身，略微行了一禮就走。</p>
“我還當寧小姐初到京都，沒什么熟人，正想著介紹皇妹與你認識�！�</p>
他頓了頓，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梁潤離開的方向�！艾F(xiàn)在看來，倒是我多慮了�！�</p>
“沒有沒有！”</p>
她信口開河：“其實我與那位公子素不相識，只是方才路過，見他面色慘白，似有不適，出于醫(yī)者本心，才上前詢問，送了他一些應急的藥丸�！�</p>
裴延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些，那雙鳳眸里卻不見半分笑意，只余下探究的幽光，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看穿。</p>
春風拂過，柳枝輕搖，吹動了她帷帽的紗簾，兩人相對無言，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的尷尬。</p>
寧瑤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一下，又一下，擂鼓似的。</p>
就在她快要繃不住的時候，裴延再次發(fā)出邀約。</p>
“不必緊張，我只是為了感謝你治好祖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