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鼻腔和喉嚨一起涌出鮮血。</p>
周邊是刺眼的閃光燈不斷響起。</p>
我不敢抬頭。</p>
生怕有人認(rèn)出我是林家的四小姐，是那個克死媽媽的掃把星。</p>
剛剛的電話想必是三姐，在通知我早上一反常態(tài)的舉動。</p>
她們對小滿，永遠(yuǎn)像三只守護(hù)珍寶的惡龍，警惕著我這個“詛咒”。</p>
“我知道......我不會的......”</p>
我弓著腰，任憑二姐扯著我泛黃的頭發(fā)厲聲警告，最后在眾目睽睽之下像掩著血跡斑斑的臉離開。</p>
身上已經(jīng)沒剩什么錢，可盒子上，還缺了一張照片。</p>
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攔住了一個漂亮的小姐姐。</p>
她嚇了一跳，可看到我懷里的骨灰盒時，眼神突然柔軟下來。</p>
“是要拍......拍那個照片嗎？”</p>
她的聲音很輕，像三月的柳絮。</p>
當(dāng)她將手機(jī)交還給我說“節(jié)哀”時，我忽然崩潰了。</p>
明明是笑著說謝謝，可眼淚就是不受控制大顆大顆的砸下來。</p>
可笑的是，我有三個姐姐，卻在一個陌生人的安慰里，找到了這輩子都沒得到過的溫柔。</p>
淚水浸透了她鵝黃色的針織衫，她身上有淡淡的洗衣粉香氣，像媽媽曬過的被單。</p>
“沒關(guān)系的......”她輕拍著我的背，“哭出來會好受些�！�</p>
這一刻我突然明白，原來被珍視的感覺是這樣的，不需要討好，不需要戰(zhàn)戰(zhàn)兢兢，就只是......被允許存在。</p>
最后我決定去找大姐林星月，因?yàn)樗谴髮W(xué)教授，而我沒有上過大學(xué)。</p>
我抱著骨灰盒坐在校門口的臺階上，瞇著眼數(shù)著樓層——大姐會在哪一間教室呢？</p>
“小姐，您不能一直這樣坐在這里�！北０驳谌蝸眚�(qū)趕我。</p>
我翻出手機(jī)里唯一一張全家福，指著正中間的大姐：“我是她妹妹......”</p>
兩個保安交換了一個眼神：“林教授確實(shí)有個妹妹，但不是您這樣的�！�</p>
他們拿出照片，上面是小滿對著鏡頭比耶的笑，背景是大學(xué)的圖書館前。</p>
我試著撥通那個倒背如流的電話號碼，忙音像鈍刀割著耳膜。</p>
社交軟件上最后一條消息還停留在三年前——我發(fā)的生日祝福，前面帶著紅色的感嘆號。</p>
我固執(zhí)的坐在那里很久很久，下課的大學(xué)生們看著我手中的骨灰盒像在看一個怪物。</p>
可直到太陽公公都下山了，也沒有看見大姐的身影。</p>
一直到暮色漸濃時，我才在影子的陪伴下回家。</p>
空蕩蕩的別墅像作冰窖，我捧著一塊錢買來的紙杯蛋糕，用火柴當(dāng)蠟燭，諷刺般的許了個“長命百歲“的愿望。</p>
掛鐘一分一秒的走著，離午夜還剩兩個小時。</p>
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發(fā)抖，膝蓋不停地磕碰著桌腿。</p>
我果然是個異類，明明快死了，卻興奮得像要參加派對。</p>
我再一次抓起了手機(jī)，在鈴聲響到第七下的時候，對面?zhèn)鱽頃摲瓌拥穆曇簟?lt;/p>
“大姐�！蔽业穆曇粝癖簧凹埬ミ^，“我想聽你唱小時候的生日歌。”</p>
“我時間不多了�！�</p>
空氣沉寂了一刻，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p>
直到大姐的聲音像手術(shù)刀般精準(zhǔn)的切開沉默。</p>
“七月。”</p>
“你撒這種謊，讓我很失望�！�</p>
鋼筆尖劃破紙張的聲音清晰可聞。</p>
“林七月，時間一長，你忘了媽媽怎么被你害死的了是嗎？”</p>
“你忘了媽媽在車?yán)锊怀扇诵蔚哪恿藢幔俊?lt;/p>
“你忘了是你！親手害我們姐妹失去了唯一的媽媽，是嗎？！”</p>
大姐的聲音逐漸拔高，最后一句幾乎是嘶吼出來的。</p>
我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鮮血順著掌紋低落在慘白的地磚上。</p>
她的話像一把刀，每一句都在我的心上剜下一塊肉。</p>
我想辯解，我想哭訴，可到嘴邊只有隨著眼淚成河的一句“對不起”。</p>
“我記得，我都記得......”</p>
“可我沒有說謊，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你們?yōu)槭裁床荒苄盼乙淮�，就這一次......”</p>
指針離午夜越來越近，我發(fā)瘋似的在無人的別墅對著電話磕著頭，卑微的祈求，直到鮮血橫流。</p>
可她的聲音還是戛然而止，最后一刻，我好像聽到了小滿在另一邊開心的笑著：</p>
“大姐怎么皺眉毛呀？”</p>
衣料摩挲的聲音跟掛斷的盲音一起傳來，她一定正像小貓似的往大姐懷里鉆。</p>
“滴答，滴答�！�</p>
我機(jī)械地挪回椅子前，指尖觸到冰涼的骨灰盒邊緣，忽然癡癡地笑起來。</p>
對著空氣模仿姐姐們?nèi)嘈M頭發(fā)的動作：“七月真乖......”</p>
想著賣火柴的小女孩死前是不是也看到了自己的奶奶？如果死后能見到，我一定問問她的感受。</p>
笑聲在空蕩的餐廳里撞出回響，逐漸變成支離破碎的嗚咽。</p>
我盯著鏡子里蒼白的自己，感嘆著自己多么貧瘠的一生。</p>
連走馬燈都湊不滿三秒的畫面：五歲時抱著骨灰盒的雨天，十歲時被砂紙磨平的身高線，十八歲閣樓小窗外夠不著的陽光......</p>
“咔噠——”</p>
在回憶中，午夜的鐘聲響起，心臟終于隨著這一刻停止跳動。</p>
與此同時，玄關(guān)處傳來鑰匙扭動的聲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