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實在睡不著,只得起身往火堆里加了幾根粗大的木柴。</p>
鐵鍋里,肉湯咕嚕嚕冒著香氣,她用筷子戳了一塊肉,軟爛細滑,正合適生病之人入口。</p>
白輕霧起身,蹲在那男人身旁,用手去探了探鼻息。</p>
這人……居然還沒斷氣?</p>
她將那人整個身體從供桌下拖出來,靠近火堆放平。</p>
此時,她才清楚的看見,這男人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p>
雙腿布滿鞭痕,穿著破爛的布鞋,腳背上還有兩個血窟窿。</p>
白輕霧偏過頭,長長嘆了一口氣:到底是怎樣的恩怨情仇,才能將大活人折磨成這個鬼樣子?</p>
良知戰(zhàn)勝了理智,她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狼肉湯,把人扶起來,將吹涼的肉湯往那男人嘴里送。</p>
那男人聞到肉湯的香味,蠕動了下干裂的嘴唇,微微張開著。</p>
直至聽到湯水一點點流進他喉嚨的聲音,白輕霧心下松了口氣。</p>
“嗤——”</p>
她扯開嘴角強忍住淚花,地上的男人雖廋弱,剛才她將人扶起來時,使了些力氣,扯開了她后背的傷口,一陣鉆心的疼。</p>
她咬咬牙,堅持把肉湯往男人嘴里送,直到喝干最后一滴。</p>
她又給他喂了點溫水。</p>
他吞咽的速度很慢,一個簡單的動作似乎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p>
白輕霧放下他,又集中意念從乾坤布袋里召喚出一堆藥品,木桶,還有一身男人穿的棉衣。</p>
她本想叫醒紅梅來幫忙,可是她一個姑娘家,為一個男人上藥換衣,不合適。</p>
反正她是已婚婦人,男人身上也就那點東西與眾不同,在生死面前,男女大防算個屁事!</p>
她定了定心神,下定決心救人。</p>
她用大鍋燒了一鍋熱氣騰騰的水,又在墻角掛起布簾,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躺在地上的男人拖進木盆里。</p>
隔著布簾,她把消炎藥粉抖落在木桶里,用軟布攪拌一番,復(fù)對男人說:“自己動動手吧,稍微搓洗一下,若是實在動不了,就泡半個時辰消消毒�!�</p>
她也不管男人有沒有聽見,自顧自的蹲回火堆邊,喝起熱湯來。</p>
半晌,木桶那邊沒動靜,她又過去瞧了一眼,那人安靜的躺在熱水里,神態(tài)放松。</p>
趁著那邊泡藥浴的空閑,白輕霧找來兩床棉被,一床直接鋪在火堆邊,一床拿來蓋。</p>
忙完了手里的活,她才用青布將那男人身體胡亂裹起來,直接拖在火堆旁的棉被上躺下。</p>
那男人瑟縮著身體,黑白分明的眼睛半開著,正一動不動的盯著她,露出不可置信又感激涕零的眼神。</p>
白輕霧手里的動作沒停,只用余光掃了他一眼,語氣溫和:“我叫白輕霧,是個拖家?guī)Э谔与y的婦人,我不懂醫(yī)術(shù),不過隨身帶了幾瓶外傷藥,若是醫(yī)不好你,也莫怪了�!�</p>
那男人,眨了眨眼,表示他聽懂了。</p>
白輕霧用干凈柔軟的棉布蘸上藥水,認真地為男人上藥。</p>
藥水粘上皮肉的那一刻,那男人疼得額頭脖頸全是汗珠,也只是輕輕皺眉隱忍著,一聲不吭。</p>
這份堅強的隱忍讓白輕霧不得不高看他一眼。</p>
好半天,男人緩過氣來,眨了眨眼,干裂的嘴唇輕輕地張合著,吐出渾濁晦澀的聲音:“謝謝……�!�</p>
白輕霧聽不清他說了什么,直接打斷:“別說話,弄疼你了就哼唧兩聲!”</p>
她聲音不輕不重,卻有種讓人不得不服從的威嚴。</p>
她又涂涂抹抹忙活了半個多時辰,才將男人渾身的傷口包扎好。</p>
白輕霧嘆了口氣,干大夫的活真累!</p>
現(xiàn)在,還剩亂糟糟的頭發(fā)和臟兮兮的臉沒有處理。</p>
她喘了一口氣,又去大鍋里舀熱水盛在木盆里,打算幫他洗一洗打成結(jié)的頭發(fā)。</p>
幸虧有她父母準備的嫁妝,嫁妝里一應(yīng)生活用具齊全,連胰子都準備了好多塊。</p>
她利用乾坤布袋輕松自如的取物收物,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p>
漸漸的,她發(fā)現(xiàn)乾坤布袋不僅有存儲功能還有保鮮功能,但是不是什么東西都能往里面收,必須是屬于自己的個人物品,以及用金銀買的,或者沒所有人的物品才能正常收進去。</p>
她有些疑惑,之前她收了林氏嫁妝進布袋空間里,居然也順利進去了,難道,布袋是把林氏的嫁妝當做給她曾經(jīng)補貼李家所用用的補償了嗎?</p>
當她越來越清楚布袋用途后,她才恍然大悟,當初她喚出布袋,讓它吐出對付狼群的武器,布袋什么都沒有吐出來,是因為她根本沒有往里面存弓弩這種適合獵殺野狼的武器。</p>
白輕霧皺眉看了看男人那摻雜著一半白絲且散發(fā)著惡臭又扭成一坨一坨的頭發(fā),為難的捂住鼻子:“三千煩惱絲,留著作甚?我?guī)湍慵袅税�!�?lt;/p>
話音落,她瞇起眼,拿出一把剪刀,直接貼著頭皮,“咔咔”幾刀下去,滿頭污穢掉落,瞬間讓她靜脈暢通!</p>
“好啦!清爽得很!”</p>
那男人沒啥反應(yīng),只靜靜的躺著。</p>
白輕霧又用一張軟布,浸入熱水里,抹了點胰子,輕輕幫他擦干凈臉上的污漬。</p>
還好,男人的仇家沒有將他的臉劃傷,好像故意保留他的模樣,好讓別人認出他。</p>
她一點點將他臉上的污穢慢慢擦去,露出一張白色的俊臉。</p>
那張臉,輪廓分明,分明的線條中帶著儒雅的柔和;劍眉星目,點點星光中帶著純粹與干凈;鼻梁高挺,高挺俊逸中帶著堅韌與果決;薄唇結(jié)痂而干裂,也絲毫不影響他的高貴氣質(zhì)。</p>
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能活動,那珠子跟隨著白輕霧手上的動作移動。</p>
雖然,他滿身都是屈辱的傷痕,但他身姿修長,骨骼勻稱,清冷的眸子里閃著高貴且不可侵犯的光芒。</p>
白輕霧的眸子與他對上那一刻,被男人清冷的氣質(zhì)所震懾。</p>
她敬佩他驚人的求生意志,也憐惜這一身好皮肉,被糟蹋得體無完膚。</p>
她收回目光,輕聲囑咐:“我看你也動不了,現(xiàn)在我?guī)湍銚Q身衣服,你要覺得不好意思就把眼睛閉上,放心,我也沒興趣看你!”</p>
那乞丐驚恐的睜大眼睛,眼神里透出掙扎和倔強,半晌,他的神色又偃旗息鼓的松懈下去,長長的睫毛抖了抖,認命般閉上雙目。</p>
白輕霧咬了咬牙,別過臉,摸索著為他換上棉衣棉褲。</p>
做完這一切,她早已累得癱坐在地。</p>
右腿被野狼撕咬開的傷口此時鉆心般的疼痛,她脫下鞋襪,撕裂的傷口正在往外冒著暗紅色血液。</p>
她皺了皺眉,拿出止血藥膏,均勻的涂抹了一遍,又包扎好。</p>
她背部的傷口比小腿處更大,又硬又痛。</p>
此時無人幫忙,她只得背對著火堆閉目養(yǎng)神,讓火焰?zhèn)鬟f的溫度,緩解疼痛。</p>
火堆邊的男人望著背火而坐的婦人,眼角劃過兩顆晶瑩的淚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