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沈疏云故作輕松道：“接不接進府那是陳桓貞的事，反正我要與他和離的，他是娶是納，隨他心意�！�</p>
周茵大驚，一把拉住沈疏云的手，聲音急切：“阿云！不要任性，你父親已經(jīng)不在了……”</p>
沈疏云明白周茵的意思，她父親沒了，身后便無靠山，可陳桓貞不同，他進士及第入了翰林，又這般年輕，將來前途不可限量。陳桓貞的父親外任為官，官聲不錯，說不準還要高升。</p>
離開陳家，沈疏云只有手里的嫁妝，若沒有那層身份，守護家業(yè)會艱難許多。</p>
“茵茵，我知道會難一些，可不試試，我也不甘心。父親雖不在了，他是為了救災而亡，朝廷追封他為布政使司，又賜了謚號‘忠英’，他的余蔭會保佑我，父親在天之靈，應該也想我過些順心的日子。”</p>
說起父親，沈疏云紅了眼眶，若父親還在，只怕第一時間就要她歸家的。</p>
周茵此刻有些后悔，不該多嘴說了那些話，她擔心的看著沈疏云，想了想還是勸道：“阿云，其實男子有妾室也尋常，你看王平昶，雖還沒納妾，可不也有兩個通房嗎？這次他拒了老太太的提議 ，下一次可保不準，總有一天會納妾的。你過年的時候，不還主動提起了，要給陳桓貞納妾嗎？”</p>
沈疏云拿起果盤里的銀叉子，將尖的那一頭朝上，聲音有些感傷：“茵茵，你看，這個叉子很尖，你知道它插進肉里會很疼，可你想著忍一忍就過去了。但是當它真的插進肉里的時候，你才會明白，這不是忍不忍的事，而是我為什么要承受這個？”</p>
周茵聞言若有所思，是啊，既然知道會痛，為何要被扎一下呢？</p>
“我那時候問他，現(xiàn)在想想也不過是試探，看看他是否動搖了，若那時候他動搖了，或許都不用等到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提了和離�！�</p>
“他可以有其他女人，在我之前，在我之后，都可以。唯獨不可以同時有我和別人，真的很惡心，很惡心……”</p>
沈疏云越說聲音越小，最后低不可聞，淚滴一顆顆的掉落。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默默掉了幾滴淚后就平靜下來。</p>
“茵茵，謝謝你，謝謝你挑破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怪你的。陳桓貞不可能是我一輩子的夫君，但你是我一輩子的姐妹�！�</p>
周茵此時正是后悔的時候，她明知道沈疏云看著溫婉，實則剛硬，不該將那事挑破，一個和離的年輕女子，未來的路必定不好走。</p>
見沈疏云說了這番話，周茵撇了撇嘴想哭，忍不住去抱沈疏云，她身子笨重了，動作有些緩慢，沈疏云忙站起來，主動抱著周茵，輕拍著她的后背，柔聲道：“茵茵，千萬別多想，我心里真是感激你的，你若不跟我說，才是不拿我當姐妹。”</p>
姐妹兩人說了一會話，周茵也吃飽了，沈疏云就扶著她下樓。</p>
走到一樓大堂的時候，沈疏云無意的一瞥，又看到了上次那個小姑娘，她今日穿了茜紅的石榴裙，坐在靠門的一張桌子，不時看兩眼沈疏云。</p>
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沈疏云沒有放在心上，第二次又在同一個地方遇到，容不得她不多想。</p>
兩人目光交匯的片刻，小姑娘沒有躲，反倒笑起來，挑了挑眉。</p>
沈疏云立時便明白了，這便是陳桓貞?zhàn)B在外面的那個姑娘。</p>
周茵這時也順著沈疏云的目光看了過去，她上次只看到楊鳴鶯的側面，況且她只顧著確認陳桓貞了，他身邊的姑娘是誰并不重要，所以并沒認出來楊鳴鶯就是浮云寺賞花的小姑娘。</p>
“阿云，認識的？”</p>
周茵問了一聲，沈疏云輕輕搖了搖頭，唇角勾起一抹輕笑，上下打量了楊鳴鶯兩眼，目光落在她山巒起伏的地方。</p>
原來如此，陳桓貞，也不過就是個俗人而已。</p>
沈疏云收回目光，扶著周茵出門坐車。</p>
楊鳴鶯臉上笑意維持不住，剛才沈疏云眸中的話語她讀懂了，不過就是在嘲弄她以色侍人。可她楊鳴鶯，除了這點子色，還有什么能拿出來爭呢？</p>
她咬著牙，追出去，見那位大著肚子的太太上了馬車，與沈疏云揮手作別了，才湊近了喊沈疏云：“大奶奶……”</p>
沈疏云沒有轉身，一直站在廊下看著周茵的馬車走遠了，才慢慢往自家的馬車走去。</p>
“大奶奶！我有話想說！”</p>
楊鳴鶯追過去，聲音比剛剛急切了兩分。</p>
蘭心正在撩車簾，準備扶沈疏云上馬車，見有個姑娘追過來，連喊了兩聲大奶奶都不理，心知是有緣由的。</p>
她想起這幾日大爺和大奶奶之間的狀況，多多少少猜到幾分，狠狠瞪了楊鳴鶯一眼，低聲罵了一句：“賤人！”</p>
這種不痛不癢的話，對于市井長大的楊鳴鶯來說，沒有絲毫的殺傷力，她見沈疏云根本不搭理她，索性就在馬車外頭說起話來。</p>
“大奶奶，我所求不多，不過是想要進府而已，你五年無子，不該耽誤大人的子嗣大事�！�</p>
隔著一層布簾而已，楊鳴鶯不信沈疏云聽不到。</p>
沈疏云當然聽得清清楚楚，她撩開車簾，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楊鳴鶯，有些佩服這女孩豁得出去的勇氣，又可憐她的淺薄。</p>
“你找錯人了，你想進府，應該去求你的陳大人，而不是找我�！�</p>
“可大人說了，您不許他納妾，他才只能把我養(yǎng)在外面。大奶奶，若是我有了孩子，陳家的骨肉，怎能流落在外！”</p>
楊鳴鶯急切說著，聲音不自覺大了起來。</p>
沈疏云還沒說話，蘭心已經(jīng)氣得不行，指著楊鳴鶯的鼻子罵道：“下賤娼婦，想進門也不看看你的斤兩。爺們哄你的話你也當真，真是豬油蒙了心。我們爺想要納妾什么樣的找不到，怎么非得是你這種還沒進門就先上床的？”</p>
蘭心氣極，聲音也大了起來，這時候春華樓賓客滿座，許多人已經(jīng)往門口這邊來看熱鬧。</p>
沈疏云放下車簾，低聲吩咐了一句：“走吧。”</p>
“哼！”</p>
蘭心剜了楊鳴鶯一眼，跳上車轅坐好，馬夫很快甩鞭催馬前行。</p>
楊鳴鶯站在遠處，咬著嘴唇，不知在想什么。</p>
圍觀的食客見沒了熱鬧，也都紛紛散去。</p>
春華樓二樓，云陽伯世子，陳桓貞的表弟魏蘅探出半截身子往外瞧，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廝：“剛才那丫頭，是表嫂身旁的吧？”</p>
小廝五福點點頭：“沒錯，是陳大奶奶身邊的姐姐，叫蘭心，上回我去送東西，蘭心姐姐還賞了我桂花糕吃呢�！�</p>
魏蘅聞言若有所思，表哥倒是好手段，有表嫂那樣玉一般的人兒尤嫌不足，竟又招惹了個潑辣的，看來后院要起火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