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聽說當你的狗能賺錢�！�</p>
我抬眼，打量著眼前的少年。</p>
男孩穿著校服，鞋子洗得發(fā)白，手表是地攤上10塊錢一支的雜牌。</p>
他長得很漂亮，眉眼掛著笑，但眼神卻冷冷的，帶著一股倨傲的勁兒。</p>
這樣的人嘴里竟然能說出這種話，我立時來了興趣。</p>
「我一般把這份工作稱之為助理�！�</p>
「助理，不就是狗的體面一點的叫法�！�</p>
我不可置否的笑笑，「既然是狗，你為什么要來做呢？」</p>
「我缺錢�！�</p>
陸舟是學校為了提高升學率特招進來的貧困生，成績非常優(yōu)秀，學費住宿費全免，只需要交些書費，自理餐費即可</p>
他初中時連跳兩級，所以他雖然和我同級，但卻小了我整整兩歲，</p>
去年他分化成了優(yōu)質Alpha。</p>
之前他一直拿獎學金，生活倒也過得去，但是今年他的獎學金被停了。</p>
沒了收入來源，陸舟的生活立刻窘迫起來，恰好最近學生會在招新，陸舟于是過來應聘會長助理。</p>
我承認他很好看，身上還帶著點我喜歡的不可一世的氣質，他的能力興許也很出眾，但可惜，我有更好用的狗了。</p>
于是我起身，對他客氣地道：「不好意思，納新已經(jīng)結束了，以后有機會再合作吧。」</p>
「你的狗，是那個叫王鶴年的人嗎？」</p>
我微微笑了笑，不太喜歡他跟我說話的態(tài)度。</p>
陸舟嗤笑一聲，「你的狗真的聽話嗎？」</p>
我還來不及多問，陸舟扭頭便走。</p>
他是真的不明白，做我的狗是不能有這么高的自尊心的。</p>
我心里這么想著，卻還是拿起了他的簡歷。</p>
漂亮的成績單，出眾的長相，偏偏生在一個極為貧困的家庭。</p>
這樣的人如果只靠自己，要拼上幾十年才能出頭，但只要我愿意抬一抬他，他立刻就可以一躍成為人上人。</p>
可我為什么要這么做呢？</p>
沒好處的事情我從來不做。</p>
雖然這么想著，我卻遲遲沒有放下手中陸舟的簡歷。</p>
我承認，這個過分好看的男孩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雖然不算多正面的印象。</p>
他最后那句話讓我很在意，王鶴年是我身邊留的時間最久的狗，能力不錯，也有眼色。</p>
但狗最重要的，就是忠誠。</p>
我撥通了王鶴年的電話，電話那頭，王鶴年的氣息有些不穩(wěn)。</p>
我問他：「在做什么？」</p>
「會長，我下節(jié)體育課，在熱身�！�</p>
「入會的名單整理好了嗎？」</p>
「好了，」那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晚上把名單發(fā)給您，這次申請入會的學生質量都不錯。」</p>
我微微一笑，「有個叫陸舟的，今天來面試了。」</p>
「陸舟？那小子……」王鶴年的聲音有些尖利，「會長，他就是個眼高于頂?shù)耐醢烁嶙印！?lt;/p>
「把他加進去�！�</p>
「可是面試日期昨天就截止了，而且陸舟那小子是高三生，咱們這次招新不是只要高一嗎？」</p>
我冷笑一聲。</p>
王鶴年意識道自己的失態(tài)，立刻道：「我知道了，會長�！�</p>
「你們倆認識？」</p>
王鶴年有些慌亂，「不太熟�！�</p>
掛了電話后我意識到，王鶴年確實一家獨大很久了。</p>
當一個人一家獨大之后，下一步就是瞞上欺下，再下一步就是以下犯上。</p>
可王鶴年家里有些小勢力，不少人以他馬首是瞻，</p>
其余人要么是能力不行，要么是家里受制于人，就算我提拔上來了，他們也不是王鶴年的對手。</p>
可陸舟不一樣。</p>
陸舟是個刺頭兒，家里沒權沒勢也意味著他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看起來似乎和王鶴年還有點私人恩怨，把他弄進來說不定能挫一挫王鶴年的銳氣。</p>
即便他不成事，對我而言也沒什么損失。</p>
于是就這樣，陸舟成了我身邊的第二條狗。</p>
王鶴年對此非常不滿，經(jīng)常有意無意地擠兌陸舟。</p>
我一直旁觀著，希望陸舟能給我點驚喜，但很可惜，過了大半個學期，陸舟都沒有什么特別的動作。</p>
就在我開始懷疑自己這步棋走廢了的時候，出了一件事情。</p>
學校培養(yǎng)的某位繪畫藝術生在國際比賽中斬獲金獎，這讓學校出了很大的風頭，</p>
幾個校董一開心，從自己的私人收藏品中挑選了幾樣，贈送給了學校。</p>
校長于是決定辦一場藝術展覽會，邀請全校師生、家長，以及媒體參加。</p>
學生會承接了這場展覽會。</p>
收到任務后，我像往常那樣分配下去，可當天晚上，陸舟找上了我。</p>
我那時正在看新聞，我的父親又搞出了一些花邊緋聞，</p>
他這人有一種超能力，總是能從旮旯拐角的地方，找出些不入流的O，再帶著他們登堂入室。</p>
這次他勾搭上的，是一位當服務生的男O，據(jù)娛記爆料，兩個人搞上的時候，這個男O還沒離婚。</p>
我都要被氣笑了。</p>
爺爺七老八十了還在掌事不肯放權，除了他自己貪戀權柄外，主要也是因為父親這一輩有一個算一個全是廢物。</p>
于是，孫輩之間的斗爭很早之前就已經(jīng)擺上了臺面。</p>
我和堂弟裴毅幾乎已經(jīng)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高中畢業(yè)后，我倆都會進入公司實習。</p>
眼瞅著畢業(yè)日期臨近，我親爹就給我拖了這么大一個后腿。</p>
見陸舟進來，我關上電視，神情不悅。</p>
陸舟將手中的東西往我面前一遞，開門見山：「王副會長讓我寫簡介，但我不會�！�</p>
這次藝術品展覽，我要求每幅畫下都要有文字介紹，</p>
包括畫作的名字、作者、成畫時間，以及對這幅作品的簡單描述，要文筆好，最好能有些自己的見解。</p>
這幾幅畫大多是剛剛成名的小眾畫師所作，除非是這個圈子里的，否則一般人別說能介紹他們了，估計連聽都沒聽過，國內網(wǎng)絡上能查到的東西也十分有限。</p>
陸舟雖然成績好，但他對藝術一竅不通，也從來沒見過這些東西。</p>
王鶴年給他布置這樣的任務，就是擺明了要為難他。</p>
「他沒給你參考資料嗎？」</p>
「給了，但我看不懂�！�</p>
我簡單翻了翻那些資料，對外行人來說，晦澀難懂，甚至有三分之一的內容都是法語。</p>
我淡淡一笑，「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做什么？」</p>
「我希望，不，我請會長教教我。我學習能力很強，只要會長愿意教，我一定能學好。」</p>
我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陸舟，他這人很少說軟和話，這一句話說出來，像是要了他的老命。</p>
可是這個姿態(tài)與我而言，還是不夠低。</p>
我仰靠在沙發(fā)上，「當初你找上我，說要做我的狗，引起了我的興趣，于是我破格將你招進學生會。</p>
「我給了你證明自己的機會，但你太讓我失望了。</p>
「告狀？陸舟，只有無知無能的人，才會把告狀當作手段�！�</p>
陸舟沉默的聽著，俊美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他反問道：「會長，您招我進來，只是因為對我感興趣嗎？」</p>
我看向他，「不然呢？」</p>
「您招我進來，是因為我和王副會長不一樣�！�</p>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沒有溫度的笑，「說下去�！�</p>
「王副會長家以前只是一個做物流的小公司，因為當了您的狗，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大。</p>
「王副會長本人懂鉆營，很會拉幫結派，學生會中不少人開始巴結討好他，已然成了一個小團體，</p>
「許多決定許多決策，他甚至可以不經(jīng)過您直接下達，</p>
「您應該已經(jīng)意識到，他正在逐步擺脫您的控制。</p>
「可我，我什么都沒有，能在學生會立足，全靠您的一時興起，我的所有權利都源于您，如果哪天您倒臺了，我會是第一個被踢出局的人，</p>
「正因如此，我才是唯一一個全然忠于您的人�！�</p>
說完，陸舟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會，能仰仗的只有會長您了，請會長教教我�！�</p>
我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許久之后，我緩緩吐出兩個字，「西林。」</p>
陸舟抬頭，迷茫地看向我。</p>
我指著那一沓資料中，最上面的那張說道：「西林，五年前異軍突起的新銳畫師，這幅是他最有名的作品《獵手》。」</p>
畫中，大霧繚繞，獵手騎著馬雙手拉弓，對準奔跑的梅花鹿，眼中是志在必得。</p>
他被即將到來的勝利沖昏了頭腦，沒有看到前方被濃霧遮擋住的萬丈懸崖。</p>
現(xiàn)在想想，這幅畫又何嘗不是對我和陸舟關系的隱喻。</p>
他笨拙地闖入我的世界，以下位者的姿態(tài)騙取我的信任，</p>
看似我掌控著他的生死大權，但我的命脈也早就被他瞄準，</p>
他只是蟄伏著，等待著可以將我一擊斃命的時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