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晨的陽光透過招待所薄薄的窗簾灑進來，陳錦繡伸了個懶腰，將包袱里剩下的錢數(shù)了又數(shù)。</p>
這人就是奇怪，上輩子，這一千塊都不放在眼里的，可現(xiàn)在，十張大團結(jié)咋就這么討喜呢？</p>
估計，是因為現(xiàn)在的紅燒肉才不到一塊錢一碗！</p>
陸沉舟白天要上班，看房子得等到傍晚，這段時間正好去找周野，問問《上海灘》的劇照搞到?jīng)]有。</p>
周野住哪兒？</p>
陳錦繡犯愁了，可她記得，那小子曾說過，</p>
「從紡織廠后門到華僑商店，沒有我周野擺不平的事！」</p>
陳錦繡揣上紙和筆直奔夜市。</p>
“同志，打聽一個人，請問你認識周野嗎？”她攔住一個賣電子表的攤主。</p>
那小年輕將她上下打量一番，確定不是工商局的人，咧嘴一笑，</p>
“你找野哥��？前面巷子右拐，紅磚房二樓，我?guī)闳h！”</p>
小伙子帶著陳錦繡來到紅磚房門口，就沖里面喊道，</p>
“野哥，有個美女找你！”</p>
“誰��？”</p>
周野頂著小寸頭，光著膀子，睡眼惺忪地走到門口。</p>
陳錦繡目光掃過他精瘦的腰腹，吹了聲口哨，</p>
“身材不錯！”</p>
周野「嗷」一嗓子竄回屋里，胡亂套上件�；晟溃馔t，</p>
“你、你怎么來了？”</p>
“我要的照片搞到了嗎？”</p>
“我周野辦事，你放心！”</p>
他獻寶似的捧出個鐵盒，“不止照片，錄像帶都搞來了！”</p>
陳錦繡翻開鐵盒，許文強穿西裝的風(fēng)衣照，馮程程的旗袍照，連丁力的馬甲造型都有，足足二十多張。</p>
“可以�。 �</p>
她驚喜地拍周野肩膀，“走，找個地方看錄像帶！”</p>
周野帶她去了華僑商店后院。</p>
看門老頭見是他，笑瞇瞇放行，“小野又帶姑娘來看錄像�。俊�</p>
陳錦繡忍不住笑，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p>
“根據(jù)地��！”</p>
周野耳朵都紅了，直接瞪了老頭兒一眼，</p>
“老張，別胡說！”</p>
然后嬉皮笑臉地往陳錦繡身邊湊，“繡兒，老頭兒就是愛開玩笑，你別聽他胡說！”</p>
陳錦繡挑挑眉，沒說話，了然于心！</p>
看來無論什么年代，男人這種生物，套路都差不多——</p>
吃飯、逛街、看電影！</p>
昨天的朋友，今天的妹，明天牽手叫寶貝！</p>
老舊電視機里，《上海灘》的畫面雪花點點，但陳錦繡眼睛亮得驚人，手里的鉛筆在草稿本上飛速勾畫，線條流暢得像是印上去的。</p>
槍駁領(lǐng)的弧度，旗袍開衩的高度，連許文強的懷表鏈都畫得分毫不差。</p>
周野看得入神，不自覺地往她那邊湊了湊，聞到一股淡淡的雪花膏香。</p>
“繡姐……”</p>
他嗓子發(fā)干，“你好香啊！”</p>
陳錦繡突然轉(zhuǎn)過去，鉛筆就抵在他的喉結(jié)上，</p>
“小野啊，”</p>
她笑得溫柔，筆尖卻往下壓了壓，“知道什么叫斷子絕孫針嗎？”</p>
周野瞬間僵住。</p>
陳錦繡手腕一翻，鉛筆在他褲襠前虛劃幾下，</p>
“要不要試試？”</p>
“繡、繡姐我錯了！”</p>
周野雙手護襠躥出兩米遠，活像只炸毛的貓。</p>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從兜里掏出個東西雙手奉上，</p>
“這、這個送你！”</p>
陳錦繡接過來一看——竟是盒未拆封的百雀羚。</p>
包裝上還印著「出口特供」字樣。</p>
“喲，走私貨？”她挑眉。</p>
“香、香著呢！”</p>
周野結(jié)結(jié)巴巴，“這玩意兒華僑商店都買不到！”</p>
“謝啦！”</p>
看陳錦繡收下，心情也變得不錯，周野又湊上去看她的草稿圖。</p>
“繡兒，你這是要做衣服？”</p>
“嗯！”</p>
“做許文強和馮程程同款？”</p>
“嗯，再過一段時間，這些指定能成爆款！”</p>
周野眼睛都亮了，“繡兒，你簡直是天才，給我也做一套唄！”</p>
陳錦繡眼睛都不抬一下，“你不合適！”</p>
“我，我哪兒不合適了？”</p>
周野不服氣地扯自己�；晟�，“我穿西裝肯定比發(fā)哥帥！”</p>
她筆下不停，“你身上這股混子氣啊，適合丁力！”</p>
周野嘟囔著，“丁力就丁力，丁力最后可是大佬！”</p>
“嗯，你也會成為大佬的！”</p>
陳錦繡跟哄小孩兒似的哄著他。</p>
“真的？繡兒，我覺得我以后真的能成為大佬？”</p>
“嗯，很大的大佬！”</p>
這句話倒是真的沒忽悠他，上輩子挨槍子兒的大佬也算大佬吧？</p>
陳錦繡看了眼這傻不愣登的孩子，決定有機會還是和他好好談?wù)�，別再碰走私了，這輩子遇到她，就老老實實走正道吧！</p>
很快，所有設(shè)計圖都畫完了——</p>
風(fēng)衣的剪裁、襯衫的領(lǐng)口、甚至連許文強的圍巾系法都詳細標注了。</p>
“好了！”</p>
她滿意地合上本子，起身要走。</p>
周野一把拉住她，“你去哪兒？晚上一起吃個飯唄，我給你買紅燒肉！”</p>
陳錦繡挑眉，“你今晚不出攤？”</p>
“避風(fēng)頭嘛�！�</p>
周野聳聳肩，“那批鉛板表的事還沒完全過去�！�</p>
陳錦繡眼睛一轉(zhuǎn)，笑了，</p>
“那正好，再幫我辦件事。能借輛卡車嗎？幫我搬批貨�！�</p>
“沒問題！”</p>
周野拍胸脯，“要幾個兄弟？”</p>
“兩個靠譜的就行。”</p>
她掏出張紙條，“你去找紡織廠車間老張頭，買二十臺淘汰縫紉機。這是底價，多砍下一塊，分你五毛�！�</p>
周野掃了眼數(shù)字，咧嘴一笑，</p>
“砍價我在行！”</p>
“記住，”</p>
陳錦繡強調(diào)，“一定要走正規(guī)程序，讓廠里開條子，蓋廠公章�！�</p>
周野比了個OK的手勢，突然反應(yīng)過來，</p>
“那你呢？"</p>
“我今晚約了人，先走了！”</p>
“什么？！”</p>
周野立刻炸毛，“讓我去當(dāng)苦力，你自己去約會？”</p>
陳錦繡已經(jīng)跳上公交車，從車窗探出頭喊，</p>
“記得要開票——”</p>
—</p>
陳錦繡站在省輕工業(yè)廳大門口，抬頭望著灰撲撲的辦公樓。</p>
正值下班時間，三三兩兩的干部走出來，清一色灰藍中山裝，拎著黑色人造革公文包。</p>
她一眼就認出了陸沉舟。</p>
白襯衫扎在褲腰里，臂彎搭著件藏青色外套，在人群中格外醒目。</p>
“陸同志！”她揮揮手。</p>
陸沉舟腳步一頓，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睜大，</p>
“你怎么......”</p>
“不是說好去看房子嗎？”陳錦繡笑瞇瞇地湊上去。</p>
陸沉舟低聲笑道，“我本來說去接你，然后帶你先去吃飯再看房子的！沒想到還讓你來等我下班了！”</p>
“不用！我沒那么矯情！”</p>
她往陸沉舟手里塞了一包生煎包，</p>
“你餓了先吃這個，我們直接去看房吧，等我安頓好了再請你吃飯！”</p>
“好、好！走吧！”</p>
陸沉舟有點不太習(xí)慣，這姑娘，太有主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