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往哪兒摸呢？”</p>

    頭頂傳來一道男聲，語調(diào)不重，但莫名聽出一種咬牙切齒的意味。</p>

    不等朵荔做出反應，胳膊就被一只大掌握住，拉開，鼻息間傳來了一股淡淡的青蘋果味。</p>

    這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令朵荔心頭一顫。</p>

    她猛地抬頭。</p>

    面前的男生個子很高，戴著頂黑色鴨舌帽——帽檐下是一雙漂亮的桃花眸。</p>

    視線對上的那一瞬間，朵荔呼吸一滯。</p>

    男生的眼瞳是溫柔的淺咖色，專注看著一個人的時候，眼神像是帶了鉤子一樣。</p>

    太近了……</p>

    近到連他喉結(jié)上那顆棕色小痣都看得一清二楚。</p>

    許濯清……</p>

    在看清這張臉后，朵荔的大腦瞬間空白，杏眼微微睜大，表情足以用驚恐來形容。</p>

    他他他為什么會在這里��？！</p>

    上一秒還在心里想著的人，下一秒突然就出現(xiàn)在眼前。</p>

    而且她竟然還……</p>

    “啪嗒——”</p>

    手機最終還是掉地上了。</p>

    手軟，拿不穩(wěn)。</p>

    這一聲脆響仿佛她崩斷的神經(jīng)，炸得她頭皮發(fā)麻。</p>

    一想到剛剛對許濯清做了什么，她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p>

    朵荔的第一反應就是逃。</p>

    可腳底卻跟粘了膠水一樣，一步都動不了。</p>

    許濯清垂眼看著面前的女孩，巴掌大的小臉白皙細膩，眼圈微紅，鴉羽般漂亮的睫毛上還掛著水珠，連鼻頭都是紅紅的。</p>

    看著單純又無辜。</p>

    臉上隱隱出現(xiàn)了一抹生無可戀的表情。</p>

    搞得好像剛剛被非禮的那個人是她一樣。</p>

    他扯了扯唇角，視線下落。</p>

    手機孤零零躺在地板上，屏幕是亮著的。</p>

    但右下角明顯碎了。</p>

    一連串的好友申請啊……他微不可察地抬了抬眉。</p>

    “哎呀，屏幕碎了啊�！�</p>

    周讓的聲音打破了這短暫且微妙的氣氛，他彎腰撿起手機看了看，幸災樂禍沖許濯清挑眉，“都說讓你小心了。”</p>

    許濯清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然后看向面前這姑娘，沉默了幾秒。</p>

    “你……”</p>

    他剛開了一個口，朵荔突然就往后退了一步。</p>

    接著就來了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p>

    “對不起！”</p>

    聲還挺大，可細聽的話還是能聽出一絲顫意。</p>

    “……”</p>

    許濯清被她這舉動搞得一愣。</p>

    此時此刻，在邊上目睹了全過程的周讓實在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p>

    “……”</p>

    “……”</p>

    最怕空氣突然的安靜。</p>

    朵荔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p>

    她都干了些什么啊啊��！</p>

    上次食堂就不說了，這次好不容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了，沒想到又在他面前出糗了。</p>

    還出了個大的！</p>

    許濯清不會以為她是變態(tài)吧？</p>

    感覺到那兩道視線落在她身上，她頓時覺得渾身刺撓。</p>

    不等他們再說點什么，她埋著腦袋跟個鵪鶉似的，繞過兩人“嗖”一下就跑沒影了。</p>

    “喂，妹妹，你手機——”</p>

    周讓側(cè)著身子叫了一聲。</p>

    要死�。�</p>

    朵荔懊惱地跺了一下腳，然后又跑回去，一把搶過周讓手里的手機，留下一句“謝謝”后又一陣風似的逃離了現(xiàn)場。</p>

    “原來她是這樣的小學妹啊~”</p>

    周讓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轉(zhuǎn)頭卻看到許濯清還盯著某個地方。</p>

    想到之前那一幕，他再也憋不住了。</p>

    “哈哈哈——”</p>

    他抬手搭著許濯清的肩膀笑得花枝亂顫，然后還賤嗖嗖地問：“你當時什么感覺，是不是覺得天塌了？”</p>

    想到那雙濕漉漉，又驚慌失措的眼睛，先別管他的天塌沒塌，反正她的應該是塌了。</p>

    思及此，許濯清收回視線乜他一眼，語氣涼涼：“要不你試試？”</p>

    周讓表情變了變，不動聲色拿手擋了擋，訕訕轉(zhuǎn)移了話題：“開個玩笑，求放過�！�</p>

    許濯清“嘁”了一聲，抬腳往洗手間走。</p>

    “我倒覺得那小學妹挺有意思的�！敝茏寴泛呛歉�上��。</p>

    挺有意思？</p>

    許濯清輕哼了聲：“挺嬌氣倒是真的�！�</p>

    輕輕撞一下，就那副可憐樣兒。</p>

    “嚯，女孩兒嬌氣點怎么了�！敝茏尠琢怂�一眼，“再說了，誰能嬌過你啊�！�</p>

    他就沒見過一個大男人吃草莓還他媽削皮兒的！</p>

    矯情得要死。</p>

    話落，許濯清抬起一腳就踹在了他的小腿上。</p>

    人狠話不多。</p>

    主打一個能動腿就絕不動嘴。</p>

    -</p>

    重新回到座位上，朵荔端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p>

    江柚從手機屏幕里抬起頭，盯著她的臉看了幾秒，忽然說：“你這臉……怎么比剛剛還紅了��？”</p>

    朵荔舔了下嘴唇，一臉淡定：“辣的吧。”</p>

    “哦。”</p>

    “后勁兒還挺大�！苯�柚小聲嘀��。</p>

    “……”</p>

    朵荔心虛地摳了摳杯子。</p>

    視線瞄到自己的左手，臉騰一下子又紅了，那種社死的窒息感又竄了上來。</p>

    指尖仿佛還殘留那灼人的溫度。</p>

    天吶，怎么辦呀。</p>

    她以后還有什么臉面對他啊。</p>

    她現(xiàn)在是不是可以發(fā)個求助帖：不小心掏了暗戀對象的褲襠怎么辦？</p>

    朵荔越想越心塞，秀氣的眉緊擰著，滿面愁容。</p>

    “欸朵朵，你看到鶯子的朋友圈了嗎，她發(fā)了跟男朋友的合照！”江柚忽然說。</p>

    朵荔蔫巴巴搖搖頭：“沒呢�！�</p>

    “喏，”江柚點開照片，將手機遞到她面前，“你看，這個這個�！�</p>

    朵荔心不在焉地接過手機，可還沒等她看仔細，身后突然就傳來了“啪”的一聲。</p>

    是玻璃杯砸到地上的聲音。</p>

    周圍的人都循聲看了過去——</p>

    坐在她們斜后方的幾個年輕小伙不知為何扭打在一起。</p>

    盤子、杯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p>

    周圍幾桌的人都連忙起身躲開，唯恐跟著遭了殃，其中也包括了朵荔她們。</p>

    店員很快就過來了，拉架的拉架，報警的報警。</p>

    年輕氣盛，沖動勁兒一過也就平息下來了。</p>

    正當大家以為鬧劇就這么結(jié)束的時候，剛冷靜下來的小年輕因為對方一句話又上頭了。</p>

    “啪——！！”</p>

    又一個啤酒瓶砸到桌子上。</p>

    玻璃碎片夾雜著酒液在地上四濺開來。</p>

    朵荔感覺到腿上一涼，慌張后退中不知道被誰撞了一下，她有些不受控地往后踉蹌了兩步。</p>

    身后有人及時穩(wěn)住了她的肩膀。</p>

    那股淡淡的青蘋果味再次襲來，感受到肩上的溫度，朵荔的身體微微僵了下。</p>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回頭。</p>

    果不其然，又一次撞進了那雙玩味的眸子。</p>

    這到底是怎么個事兒啊……</p>

    一晚上“投懷送抱”兩次不說。</p>

    這次，她又踩人家腳了！</p>

    朵荔整個人都不好了。</p>

    尤其是她看到許濯清漫不經(jīng)心地挑了下眉，那表情像是在說：喲，又是你啊。</p>

    她喉嚨有些發(fā)緊，立馬從他懷里退了出來。</p>

    “對，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p>

    許濯清輕輕哼了聲，這一晚上光聽對不起了。</p>

    而旁邊看到這一幕的江柚早已經(jīng)瞪大了雙眼。</p>

    天吶，什么情況！</p>

    這還是她那個心如止水，視男人為空氣的小室友么？</p>

    居然臉紅了！</p>

    不，還不止，她甚至覺得朵荔整個人都紅了！</p>

    江柚偷偷瞄了眼旁邊對她來說高得像個“巨人”一樣的許濯清，默默在心里感嘆：不愧是少女殺手啊。</p>

    這張臉是真他媽牛逼啊，妥妥的女媧炫技之作。</p>

    誰看了能忍住��！</p>

    警察來的很快，將鬧事的人全部帶走之后，店里又漸漸恢復了平靜。</p>

    周圍幾桌都受到了波及，燒烤店老板直接爽快免單了。</p>

    朵荔她們這一桌也受到點影響，老板提出給她們重新?lián)Q一桌。</p>

    周讓卻提議干脆跟他們拼桌，反正都是一個學校的，正好認識認識。</p>

    朵荔偷偷瞥了眼許濯清，趕緊搖頭：“不……”</p>

    不行。</p>

    她沒臉見人。</p>

    然而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江柚就搶在她前頭接下話：“好呀！”</p>

    說罷，她拉著朵荔的衣袖晃了晃，眼巴巴地看著她。</p>

    臉上就大剌剌寫著幾個字：帥哥，愛看，想看。</p>

    朵荔：“……”</p>

    -</p>

    他們團建人本來就多，現(xiàn)在莫名奇妙又多了兩個人，一下子顯得更擁擠了。</p>

    不過來的是兩個漂亮小學妹，大伙都挺樂意的。</p>

    朵荔和江柚挨著幾個學姐坐，許濯清正好就坐在她們斜對面。</p>

    他從坐下就開始玩手機，期間頭都沒怎么抬過。</p>

    江柚是個社牛，坐下沒兩分鐘就跟周圍的人聊開了。相比較起來朵荔就安靜多了，只有偶爾有人問到她的時候才會搭上幾句。</p>

    她一邊喝著飲料，一邊聽他們聊天。</p>

    可視線卻總是忍不住往斜對面那人的身上跑。</p>

    許濯清的旁邊坐著一個金發(fā)女生，是那種精致又明艷的長相，她時不時對許濯清說些什么，而他也每句話都回應了，雖然有時候就一兩個字。</p>

    帽檐擋住了他上半張臉，從朵荔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清瘦的下巴，以及漂亮流暢的下頜線。</p>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他跟以前不太一樣了。</p>

    有些人似乎天生就自帶光環(huán)，是上帝寵兒。</p>

    整個中學時代，她聽得最多的就是”許濯清“這個名字。</p>

    提到他，上下三屆就沒有人不知道的。</p>

    長相優(yōu)越，成績出眾，出自排球世家，是大家口中的天才少年。</p>

    她曾經(jīng)去看過一次他的比賽。</p>

    那次決賽正好在煙城體育館舉行，她請假偷偷去了現(xiàn)場。</p>

    其實那個時候她還不太懂排球，甚至都有點分不清球場上那些人分別對應什么位置。</p>

    她只知道那個11號少年一次次起跳，一次次扣球，又一次次得分。</p>

    那場比賽他是當之無愧的MVP。</p>

    賽后記者一擁而上，他如眾星拱月般被簇擁在人群中，十六七歲的少年意氣風發(fā)，對著鏡頭立下豪言壯語。</p>

    隔著大半個球場，她遠遠地看著。</p>

    后來聽說他被上面的人看中，破例推薦進入了國家訓練營，整個煙城就這么一個名額。大家都說他前途無量，是排壇冉冉升起的天才新星。</p>

    不過大概上帝也有打盹的時候吧。</p>

    當時誰都沒有想到，幾個月后他會那么突然的說退出就退出了。</p>

    外界猜測有很多，可具體原因卻始終沒人知道。</p>

    從那之后，他開始正常來學校上課，跟普通高三學生沒什么區(qū)別。</p>

    天才少年的光環(huán)似乎一下子黯淡了不少。</p>

    再后來，他考上了國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北港大學。</p>

    那天他甚至還特意發(fā)了條微博。</p>

    仿佛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大家，他的人生從來都不止那一條路。</p>

    只不過后來他又把微博注銷了。</p>

    “對了小荔妹妹，你家是哪里的�。俊�</p>

    周讓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朵荔回過神，雖然有點不適應他這個稱呼，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煙城的�！�</p>

    “喲，那咱們一個地兒的啊，你哪個學校畢業(yè)的？”</p>

    “……煙北七中�！�</p>

    聞言，許濯清滑動屏幕的手頓了下。</p>

    周讓側(cè)頭看了他一眼：“欸，你好像也是七中畢業(yè)的吧？”</p>

    “嗯�！�</p>

    “嘖，不地道啊，有這么漂亮的高中學妹怎么不早說�！�</p>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許濯清唇角微勾。</p>

    視線不偏不倚落在斜對面的女孩身上。</p>

    朵荔留著一頭黑茶色的鎖骨短發(fā)，安靜坐在那里不說話的時候，看上去溫柔中又帶著點清冷感。</p>

    可只要有人跟她說話，她就會習慣性看著對方的眼睛，嘴角也會跟著上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p>

    燈光下，女孩皮膚白里透紅。</p>

    漂亮得不像話。</p>

    不知不覺就多看了兩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