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急著解釋:</p>
「蘿卜白菜都是挑最好的,老葉都摘了,一條蟲也沒有,鹽也是精鹽……」</p>
他打翻了食盒,大發(fā)雷霆:「你讓我吃這些東西?狗都不吃!」</p>
醬菜上不得臺面,沈子稷寧愿餓著也不吃。</p>
飯盒里明明還有其他菜,他偏偏就盯著那小小的醬菜發(fā)脾氣。</p>
我蹲在門口看著野狗把飯菜都分食。</p>
沈子稷吃得好,過得嬌貴。</p>
我守著他九年,夏日讀書搖扇,冬日守夜添茶。一點風吹草動,一點夜雨微涼,我必然忙得腳不沾地。</p>
我一邊像奴婢一樣伺候著沈子稷,一邊聽著沈家夫人的訓話,以后要如何伺候公婆,如何以夫為天。</p>
熬過了他道士說他活不過的十五歲。</p>
之后,身體越發(fā)康健,能去書院讀書,能跑馬觀花,甚至能倚翠偎紅。</p>
上個月他風寒痊愈,在書院后山校場射箭。</p>
箭中靶心時,我聽見他同窗揶揄:</p>
「沈兄,你小媳婦快十九了吧?何時成親?」</p>
「可有我們一杯酒水?」</p>
沈子稷滿不在乎:「什么媳婦?買來的奴婢罷了。」</p>
「還當真以為我會娶鄉(xiāng)下丫頭?」</p>
有人促狹地肘捅了下問話的人,阿諛奉承:</p>
「沈兄這般芝蘭玉樹的公子,跟千金小姐才是郎才女貌�!�</p>
旁邊的姑娘聽到了,偷瞄一眼,笑得羞澀又溫婉。</p>
「姑娘,時辰不早了。」</p>
牙婆催我了。</p>
我抬頭看了眼沈家老爺和夫人,他們只是神色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說了一句交給管家處理便走了。</p>
我懂的。</p>
沈子稷早活過十五,不再需要我擋煞了,而他也到了娶妻的年紀。</p>
我這鄉(xiāng)下姑娘不該占他正妻位置,他該配個才貌雙全的姑娘。</p>
比如那縣令的千金娘子。</p>
只要我識趣,他們就不用做壞人。</p>
我放下扇火的扇子,往粗布裙上擦了擦手,問:「我能帶走什么?」</p>
我既是賣身來的,身上一針一線都是沈家的,除了沈家不要的,其他都不能帶走。</p>
收拾包袱時,只帶了三樣東西。</p>
一塊褪色的紅蓋頭。這是阿娘繡了十天趕出來的,她說留作我嫁妝。</p>
還有一包桂花糖。桂花是我從路邊一點點搖下來的,山上砍了野薯熬了糖,也不是沈家東西。</p>
最后是一件破蓑衣。那年沈子稷去山上詩會,突然下雨,我扛著這件蓑衣跑了三里地找他。</p>
「少爺,披上就不冷了,保你回家還干爽!」</p>
他瞥見,又不高興:「丑死了!扔了!」</p>
不肯披難看的蓑衣,只撐好看的油紙傘,要的是風度翩翩,公子無雙。</p>
回家后免不了又大病一場,我又熬了幾天沒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