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奶奶的眼睛就是毒。</p>
這劉四果然如她所說，是個(gè)靠譜的。</p>
正午時(shí)候，我跟著他穿過陰冷潮濕的長廊，見到了我想見的人。</p>
這才過了幾日，老爺?shù)囊律丫退煽辶恕?lt;/p>
那上頭，是縱橫交錯(cuò)的一條條干涸的血痕。</p>
大奶奶更是瘦得脫了相。</p>
她蒼白的像是，像是院子里輕輕飄落的梨花。</p>
臉頰上僅剩的紅，是掌印。</p>
還有大少爺，哪里還看得見以往的風(fēng)光霽月？</p>
腳上拇指粗的鎖鏈，拴住的，是他的尊嚴(yán)與抱負(fù)。</p>
我牽強(qiáng)地扯了個(gè)笑臉，麻利地將食盒打開，</p>
「大奶奶的芙蓉桂花糕，老爺?shù)那逭羟锟贍數(shù)�，少爺�(shù)摹?lt;/p>
喉間涌上的酸苦，讓我再難將這菜名報(bào)下去。</p>
我該熟練的，這可是主子們最愛的菜譜了。</p>
「我榮家百年，結(jié)姻了多少豪門望族�？蓻]想到，來的，卻是我隨手撿回來的個(gè)丫頭。」</p>
大奶奶氣若游絲，自嘲地笑了笑。</p>
老爺張著嘴，喉嚨卻只能發(fā)出嗚嗚聲。</p>
我湊上去夾一筷子秋葵，卻看到，</p>
他的嘴里，早已沒了舌頭。</p>
「老爺，老爺……」</p>
我再也控制不住，捂面痛哭，</p>
「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好人為什么沒有好報(bào)？」</p>
「穗兒，我榮家再無出頭日了。下月十五，我們就要問斬了�！�</p>
大奶奶一臉頹色，長長地嘆了口氣，</p>
「榮家已是階下囚，本不該拖累你。只是，只是求你，若他日見了二丫頭，求你，求求你幫襯一二�！�</p>
我將腦袋低低地埋進(jìn)脖頸里，像當(dāng)年犯了錯(cuò)處被責(zé)罰。</p>
到底，要不要說呢？</p>
躊躇了好半晌，我終是支支吾吾，哽咽著張了嘴，</p>
「二小姐本該流放去禹州，只是，只是九千歲說，白瞎了這么個(gè)美人兒，送去青樓了！」</p>
「��！」</p>
「什么？」</p>
三道無力的驚呼中，大奶奶眼看著搖搖欲墜。</p>
不要，不要倒下。</p>
我慌了神，哭喊著將人扶著。</p>
「大奶奶莫急！奴婢去將二小姐贖回來，奴婢去將二小姐贖回來…」</p>
大奶奶大喘著氣兒，怔了怔。</p>
忽然，她推開我扶著的手，筆挺挺地跪下了，</p>
「穗兒，你的大恩大德，我榮氏一族沒齒難忘。就是入了地府，我也不喝那孟婆湯。我記著你，我記著你…」</p>
她的頭磕得碰碰響，我嚇得大哭卻攔不住，</p>
「大奶奶，快起來，快起來。我……我定將二小姐帶回來，見你們最后一面！」</p>
口哨響了。</p>
這是劉四在催了。</p>
我草草將食盒收拾好，留下一句，「等我。」</p>
出了這如同煉獄的鬼地方，我還是暈乎乎的。</p>
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接了這么個(gè)差事呢？</p>
或許是大奶奶的眼睛，和我阿娘，將我趁亂推入京城中那視死如歸的眼睛交疊重合。</p>
那時(shí)候世道已經(jīng)不好了，唯有進(jìn)了京城，方有一線生機(jī)。</p>
阿娘替我博到了。</p>
我被悲憫仁慈的大奶奶撿回了丞相府。</p>
阿娘當(dāng)年，也說了，「等我�！�</p>
可我等了七年，又是孑然一身。</p>
也罷也罷。</p>
去救二小姐吧。</p>
就當(dāng)是，還情了。</p>